第657章 人情债下的现实之痛（1 / 1）

章小娴目不转睛地盯着杯子里升腾的热气，仿佛那袅袅的白雾能将她纷乱的思绪一并带走。她的眼神空洞无物，仿佛能容纳下一个硕大的鸡蛋，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她的脑海里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各种念头交织在一起，让她无法理清头绪。“过去了？真的就这么简单吗？”她喃喃自语道，声音轻得如同羽毛飘落。

钱的确是填上了，就像用一块布堵住了那个破洞，但这真的能解决所有问题吗？章小娴心里没底。

方大明，那个带着电视台资源库的男人，在这个圈子里可谓是如鱼得水，他的人脉广得如同一张巨大的网，任何一条鱼都难以逃脱他的捕捞。而张先生那帮有头有脸的朋友们，更是非富即贵，不是商界的大佬就是社会的名流，他们随便哪一个人轻轻咳嗽一声，这座城市恐怕都要为之颤抖。

还有大粒麦，那个暴发户，也参与了进来。章小娴想起他当时拍着胸脯，声如洪钟地嚷嚷：“小娴妹子的事就是我的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那热切的眼神，简直要燃烧起来，让她浑身都不自在。大粒麦就像一个急于得到老师表扬的小学生，既可爱又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大伙儿凑的钱，犹如一场及时雨，暂时平息了马应雄和他那位炸毛的太太的怒火，就如同给一只暴怒的狮子扔了一块肉，让它暂时安静下来。店铺保住了，产权也依然稳稳地落在她的名下，门口那催债的大喇叭声也暂时消失了。然而，这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却隐藏着巨大的代价。

她背负着一屁股的人情债，这些债务如同一座无形的五指山，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身上，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与这座山的重量做抗争，她感觉自己随时都可能被这座山压垮。

而这其中最大的债主，此刻正悠然自得地坐在她的对面，脸上挂着那看似温和、实则暗藏玄机的笑容。他就像一个精明的商人，耐心地等待着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用自己的一生来偿还这份沉重的人情。

这笔买卖，无论怎么算，她都觉得自己亏大了。

“嗯，过去了。”她的声音如同羽毛一般轻柔，仿佛生怕惊扰了周围的空气。客厅里的落地钟刚刚敲响三下，清脆的钟声在寂静中回荡，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洒在茶几上，形成一圈耀眼的光斑。

她的指尖缓缓地伸向玻璃杯，然而就在快要触碰到杯壁的一刹那，她像触电般猛地缩回手。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手指像是被蜜蜂狠狠地蛰了一下，剧痛袭来。

她定睛一看，只见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正顺着桌沿缓缓流淌，在木质的桌面上洇出一个深色的小坑。这热度足以让体温计的红线飙升到极限，而这灼痛却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轻松。

“挺好的，”她心想，“至少这样的疼痛能让我确定自己不是在梦中梦游。”这种实实在在的疼痛，比任何其他的证明都更加真实，让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身处现实之中。

方大明一屁股重重地坐在沙发上，只听见沙发里的弹簧发出一阵痛苦的“嘎吱”声，仿佛这老旧的沙发已经无法承受他的体重，正在痛苦地呻吟着。

他身上散发着一股奇特的味道，那是雪松味须后水和线装书混合在一起的气息，仿佛他刚刚从一家充满陈旧书籍气息的旧书店的橡木书架旁边走过来。

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块杏仁酥，那杏仁酥还带着纸托的余温，边缘的糖霜在他的指尖摩擦时，发出沙沙的响声。他笑着说：“这是楼下张记刚出炉的，我可是抢在那些老太太们扫货之前截胡的哦。”

她慢慢地抬起头，动作有些僵硬，就像生锈的合页在艰难地转动一样。当她的胳膊肘撞到茶几腿时，她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完全没有感觉到疼痛。然后，她像机器人一样机械地接过方大明递过来的点心，紧紧地捏在手里。

她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客厅里游移着，最后停留在方大明搭在扶手上的平板上。那平板的屏幕亮得像一块小太阳，把他手腕上的表链照得闪闪发亮。屏幕上显示的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其中还夹杂着几张山地车的图片。那些山地车的车轱辘上还沾着泥点，骑手在乱石堆里艰难地扭动着身体，就像一条在泥沼中挣扎的泥鳅。后轮扬起的碎石子在镜头里划出一道道白花花的线，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激烈的骑行之旅。

“又在给这些铁家伙写吹捧稿？”她的声音仿佛是从嗓子眼里硬挤出来的，就像有一片干枯的树叶卡在那里，让人听起来有些刺耳。而她说话的语气更是平淡得如同用开水冲泡的清茶一般，没有丝毫波澜。

然而，方大明的反应却与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当他听到这句话时，他的眼睛突然像被人按下了开关一样，“啪”地一下亮了起来，仿佛是突然被点亮的床头灯。不仅如此，他的肩膀也不由自主地挺直了三分，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许多。

“可不咋地，”方大明无奈地叹了口气，“户外品牌的山地车系列，我光是广告词就改了十七版啊！你看看我这头发，都快掉成地中海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揉着自己的眉心，那力道之大，仿佛是要把脑子里的一团乱麻给硬生生地揪出来似的。随着他的揉动，他的指腹在额头上搓出了几道明显的红印。

接着，方大明的手指在电脑屏幕上飞快地滑动着，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突然，他的手指停在了某一行字上，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苦笑着对她说：“‘征服险峰，驭风而行’——你看看这句，你仔细品品，这是不是特别像一个三岁小孩举着塑料剑，然后大喊着要去斩杀恶龙啊？这也太空洞了吧，简直就是能跑马的那种，完全没有一点灵魂，就跟没放酱的炸酱面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