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蒙古灭西夏:兵锋所指,国破城亡(1 / 1)

贺兰山的雪线在13世纪初的寒风中悄然上移时,西夏王陵的夯土台基已披上了岁月的尘沙。这座曾以“大夏”之名雄踞西北的王朝,正站在历史的悬崖边——东有金国虎视,西有花剌子模蠢动,北方的蒙古高原上,成吉思汗的弯刀已磨得锃亮。当1205年蒙古铁骑第一次踏破西夏边境的力吉里寨时,这个存续近200年的政权,便已注定成为草原帝国崛起路上的祭品。

一、宿命的十字路口:西夏与蒙古的此消彼长

(一)西夏:河西走廊的“夹缝王朝”

西夏的崛起,本就是一部在夹缝中求生的史诗。自1038年李元昊称帝起,这个以党项羌为主体民族的政权,便在宋、辽(金)、蒙古的多重挤压中构建起独特的生存逻辑。其疆域“东尽黄河,西界玉门,南接萧关,北控大漠”(《西夏书事》卷十二),核心区域覆盖今宁夏、甘肃大部及内蒙古西部,贺兰山与黄河构成了天然的军事屏障——贺兰山“峰峦苍劲,崖壁陡峭,骑兵难越”(《元和郡县图志》),黄河则通过人工开凿的渠道(如“艾山渠”)灌溉着宁夏平原的万顷良田,形成了“黄河百害,唯富一套”之外的又一粮仓。

经济上,西夏实行“农牧并举”:北部草原以畜牧为主(“有羊、马、牛、驼之利”),南部平原则发展灌溉农业(“地饶五谷,尤宜稻麦”)。这种多元经济支撑了西夏的军事扩张,却也埋下了隐患——过度依赖边境贸易(如与宋的“榷场”)使其经济命脉易受中原王朝钳制。文化上,西夏创造了独立的文字体系(西夏文),翻译佛经、编纂实录(如《西夏实录》),甚至在贺兰山麓修建了规模宏大的佛塔群(如拜寺口双塔),试图构建起独立于中原的文化认同。

然而,政治的脆弱性始终困扰着西夏。自李元昊晚年“杀母夺妻”的宫廷乱局开始,统治集团内部的权力斗争便从未停歇:11世纪末,外戚任得敬“分国”事件(要求裂土封王)几乎将西夏一分为二;12世纪中叶,纯佑、安全、遵顼三代君主的废立更迭,更暴露了皇权旁落的窘境。《续资治通鉴长编》载:“夏国主幼弱,权臣专政,兵政废弛,边备不修。”这种内耗严重削弱了西夏的战争潜力,为其最终的覆灭埋下了伏笔。

(二)蒙古:草原上的“战争机器”

1206年,铁木真在斡难河源被推举为“成吉思汗”,标志着蒙古草原的统一。这个曾被称为“毡帐中的百姓”的游牧部落,从此开启了征服欧亚大陆的征程。成吉思汗的战略目标清晰而冷酷:其一,为蒙古复仇——金国曾在1196年联合塔塔尔部剿杀蒙古俺巴孩汗,此仇必报;其二,打通西进通道——灭西夏后可直取河西走廊,进而染指中亚的花剌子模;其三,获取资源——西夏的盐铁、良马与工匠,正是草原帝国急需的战略物资。

蒙古的军事优势在崛起过程中已显露无遗:全民皆兵的“怯薛军”(禁卫军)纪律严明,骑兵“来如天坠,去如电逝”(《黑鞑事略》);“三弓箭手”战术(轻骑兵诱敌、重骑兵突击、弓箭手覆盖)令对手防不胜防;更关键的是,成吉思汗首创了“蒙古式后勤”——军队无需携带大量辎重,通过“因粮于敌”(抢掠与征收)维持补给,这种机动性使蒙古军能够跨越数千里进行连续作战。

此时的西夏与蒙古,如同猎物与猎手:西夏虽有“铁鹞子”(重甲骑兵)与“步跋子”(山地步兵),但军队依赖“撞令郎”(被强制征调的党项平民)为主的步兵,战斗力远逊于蒙古骑兵;其“长城防御体系”(如贺兰山沿线的长城)虽能延缓敌军推进,却无法抵御蒙古的分兵合击战术。更致命的是,西夏的外交始终在“附辽抗宋”“联金图宋”“联宋抗金”中摇摆,从未形成稳定的盟友网络,最终陷入“四面皆敌”的孤立境地。

(三)导火索:从朝贡到决裂

1205-1209年,蒙古对西夏发动了三次试探性进攻,本质上是成吉思汗对西夏战略价值的评估过程。1205年,蒙古军破力吉里寨、落思城,“掠民畜”(《元史·速不台传》)后撤退;1207年,再攻兀剌海城(今内蒙古乌拉特中旗),西夏守将坚守月余,蒙古因补给不足撤退;1209年,蒙古第三次大规模进攻,兵分两路:一路攻贺兰山,克兀纳剌城(今宁夏银川北),擒西夏太傅西壁氏;另一路围中兴府(今宁夏银川),引黄河水灌城。

这场“水攻”成为西夏命运的转折点。《西夏书事》载:“蒙古兵决黄河灌城,城几陷。会大雨,水势暴涨,蒙古兵反为所漂没,遂解围去。”表面上看,西夏因天灾侥幸逃生,实则暴露了两大问题:其一,西夏的都城中兴府虽“城坚池深”,却无法抵御蒙古的水攻战术;其二,西夏的统治集团在危机中仍未能团结——太傅西壁氏被俘后,竟“阴通蒙古”(《续资治通鉴》),试图以妥协换取个人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