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安静一夜(1 / 1)
林垣的意识像是陷在一片粘稠的泥沼里,痛苦与困意如同两只角力的猛兽,在他的感知里反复拉扯。肌肉的酸痛从四肢百骸渗出来,每一寸筋骨都像是被钝器反复碾过,尤其是手臂上的伤口,更是在清醒的间隙里突突地跳着疼,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皮肉之下钻刺。可浓重的疲惫又像潮水般层层涌来,眼皮重得像坠了铅块,每一次想要睁开,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意识也在这种挣扎中时断时续,时而清晰地感受到疼痛的尖锐,时而又被无边的昏沉包裹,只想彻底沉下去,沉入那片能暂时隔绝一切痛苦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困意终于像获胜的巨兽,缓缓压过了持续不断的疼痛。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弛下来,那些尖锐的痛感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纱,变得模糊而遥远。林垣的呼吸渐渐变得悠长而平稳,眼皮彻底阖上,意识被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牵引着,坠入了深沉的睡眠,连带着那些纷乱的思绪,也一同被淹没在这片暂时的安宁里。
身侧的盔甲男早已坠入梦乡,他那身厚重的盔甲在寂静中泛着冷硬的光泽,与他沉睡时的状态形成了诡异的反差。呼噜声从他喉咙里滚出来,粗重得像是狂风刮过峡谷,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杂音,呼气时更是如同闷雷炸响,那声音雄浑而绵长,几乎要穿透周遭的空气,朝着天际扩散开去,在这片空旷的地方来回震荡,仿佛连大地都在随着这呼噜声微微震颤。可这震耳欲聋的声响,却丝毫没有影响到沉睡的林垣,或许是他实在太过疲惫,又或许是这呼噜声在某种程度上,反而成了此刻唯一的背景音,让这片陌生的环境里,多了一丝奇怪的“生机”。
林垣的意识飘进了梦境,四周是一片混沌的灰白,没有具体的景物,只有无尽的虚空在延伸,脚下像是踩着不实的云雾,每一步都轻飘飘的,没有着力点。以往每次进入梦境,黑影先生和镜像总会准时出现,或指点,或对峙。可这次,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这片空旷的虚空,却连一丝熟悉的气息都捕捉不到。黑影先生那总是带着深意的沉默身影,镜像那与自己一模一样却眼神冰冷的模样,全都不见踪影,仿佛从未在这片梦境里存在过。
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脚步在虚空中留下淡淡的涟漪,又很快消散无踪。周围安静得可怕,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在空旷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林垣停下脚步,试着开口呼喊,声音从喉咙里冲出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呼喊声在虚空中扩散开,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像是石沉大海,连一点回音都没有留下。他又提高了音量,再次呼喊,声音里的焦急更浓了些,可结果还是一样,四周依旧是死寂的灰白,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徒劳地消散。这种情况是林垣从未经历过的,以往无论如何,总会得到些回应,哪怕是镜像的冷嘲热讽,或是黑影先生模棱两可的暗示,可现在,这片梦境里只有他一个人,一种莫名的孤独和不安,像藤蔓一样悄悄缠上了他的心头。
就在林垣有些无措的时候,远处的灰白雾气忽然微微涌动起来,一道模糊的虚影在雾气中缓缓凝聚。那虚影的轮廓渐渐清晰,身形挺拔,穿着一身熟悉的衣袍,面容温和,正是林垣的师兄张玦。
张玦的虚影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惊讶和好奇,开口问道:“师弟,你是怎么找到了这个灵气如此充沛的地方?”
听到师兄的声音,林垣心里的不安稍稍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委屈和无奈,他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别提了,师兄,我是被迫来的……”
接着,林垣便将自己如何卷入纷争,又如何被带到这个地方的过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张玦的虚影。他说得很详细,从最初的冲突到后来的被迫跟随,每一个细节都没有遗漏,仿佛要将这段时间积压的所有情绪,都借着这个机会倾诉出来。
听完林垣的叙述,张玦的虚影脸上露出了几分无奈和嗔怪,他抬起手,作势就要像以前那样敲林垣的头。林垣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可就在张玦的手即将接触到他额头的那一刻,却又停在了半空中,没有落下。虚影的手掌在他眼前停顿了片刻,然后缓缓收回,随之而来的是一声长长的叹息:“罢了罢了,你小子还真是够鲁莽的!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那叹息里,有责备,更有掩饰不住的关切。林垣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随即又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急切,问道:“知道了,师兄。我该怎么出去呢?”
张玦的虚影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他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地方我也没有来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出去……”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林垣追问着,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
“我没有进来,这是我的传承,只能给你提供一些微小的帮助……”张玦的虚影解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歉意。
林垣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他有些失落地说:“好吧,我还以为你能进来呢。”
“想多了,我也不是万能的。”张玦的虚影笑了笑,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
张玦的虚影也没有任何办法,林垣的心里再次被迷茫填满。他想,看来想要出去,还得问问那个盔甲男。可盔甲男会告诉自己吗?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了下去。盔甲男看起来粗犷豪放,可那双藏在头盔阴影下的眼睛,却总让人看不透深浅,谁知道他会不会愿意透露出去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