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于邦整训(五)(1 / 2)

于邦整训(五)

三天,如同在地狱里熬煎了三年。

新兵们眼里的惊恐和茫然,被一种更深沉的东西取代了——

那是疲惫到极致后的麻木,是无数次被棍棒和泥水打掉尊严后的驯服,以及一丝丝在残酷磨砺下意外滋长出来的、微弱的韧劲。

他们不再像最初那样笨拙地挺不直腰板,匍匐时也知道死死压低身体,眼神里虽然还带着怯,

但至少敢和老兵短暂地对视一下,动作也带上了一点侦察连特有的、被逼出来的狠厉影子。

第三天下午,古之月终于走出了连部。他站在训练场边缘那棵半枯的榕树下,抱着胳膊,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逐一扫过场上的新兵。

徐天亮正指挥着一排进行对抗演练,老兵和新兵混编,拳拳到肉,闷响和痛哼不断。

孙二狗则带着二排练攀爬,新兵们咬着牙,手指抠着粗糙的树干或断墙往上蹭,手掌磨得鲜血淋漓。

郑三炮那边,十一个新兵正在泥塘里进行最后的“结业考核”——负重匍匐竞速,郑三炮拎着棍子站在岸边计时,嘴里不停地咆哮着。

古之月看了一会儿,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他转身,正准备回去。

就在这时,营地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和压抑的惊呼,紧接着是几声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哽咽的呼喊:

“老张!张麻子!是你?!”

“刘侉子!我的老天爷!你还活着?!”

“王班长!王班长回来了!”

古之月的脚步猛地顿住。他像被钉在了原地,然后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只见营门口那条泥泞的小路上,蹒跚地走来几个人影。

他们大多拄着粗糙的木棍,有的手臂吊在胸前,有的腿上缠着厚厚的、渗出血迹的肮脏绷带,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军装破得不成样子,比训练场上的新兵还要狼狈十倍。

但他们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像燃烧的炭火,穿透了身体的虚弱和疲惫,死死地钉在训练场上,钉在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战友身上。

是那些重伤员!

那些在野人山、在于邦外围的榕树阵地血战中,被担架抬下去,被认为凶多吉少的弟兄!

他们竟然挣扎着,从后方医院那活死人墓里,爬回来了!

一个断了左腿的汉子,靠着一根粗树枝和一个战友的搀扶,艰难地挪动着。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急切地搜寻着,当看到一个正被徐天亮呵斥着练习拼刺的新兵时,他的眼神猛地定住了。

那新兵笨拙地端着木枪,被老兵一个突刺撞得连连后退。

断腿的汉子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想吼,又像是想笑,浑浊的泪水瞬间涌出了深陷的眼窝,顺着他布满污垢和胡茬的脸颊滚滚而下。

他抬起那只完好的右臂,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个新兵的方向,狠狠地、颤抖着挥了一下!仿佛在无声地呐喊:

“刺!给老子刺回去!”

整个训练场,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训练都停止了。

无论是凶神恶煞的老兵,还是刚刚被练得脱了一层皮的新兵,都像被施了定身法,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营门口那几个如同从坟墓里爬出来的身影。

汗水的咸涩味、泥土的腥气、绷带下渗出的淡淡血腥味、还有新兵们身上尚未散尽的恐惧气息……

所有这些味道,仿佛都被那几个重伤员身上带来的、属于后方医院特有的消毒水、脓血和绝望混合的死亡气息冲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沉重、更滚烫、更令人窒息的东西,无声地在空气中弥漫、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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