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儒道争锋(1 / 1)

国子监文庙前的风波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涟漪尚未散尽,暗流已然汹涌。木先生之名,一夜之间裹挟着“石瘟克星”、“圣像显灵”的离奇传闻,在死气沉沉的帝都悄然流传。钦天监的铜钟依旧每日三响,却压不住街头巷尾压低的议论。那些被石瘟折磨、被权贵盘剥、被恐惧吞噬的绝望眼神里,似乎燃起了一丝微弱的、连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希冀火苗。

然而,这火苗尚未燎原,便被更深的寒意冻结。靖国公府三皇子赵琰虽捡回一命,却缠绵病榻,口不能言。当夜参与“清淤”的流民,连同看守的衙役,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同人间蒸发。帝都九门戒严,暗红色的禁军甲胄在灰霾天光下泛着冰冷的血光,铁蹄踏过空旷的御街,带起的尘土都带着肃杀。空气中那股混合着劣质石炭、尸臭与绝望的气息里,悄然掺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铁锈与陈血混合的…兵戈戾气。

城西瓦罐巷,“木”字药铺依旧门可罗雀。寒风卷着雪沫从门缝灌入,吹得桌上油灯的火苗一阵剧烈摇曳,映照着王铜苍白清癯的面容。他静坐桌后,粗布长衫下的身躯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孤峭的寒竹。斗笠置于桌角,露出眉心几道深刻如刀刻的竖纹,那是道基崩碎与昨夜强行催动神念意志截杀邪祟后,神魂撕裂加剧的印记。

包裹左手的麻布已换过,但指节处细微的裂痕非但未愈合,反而因沾染了国师玄阴的邪力侵蚀,边缘泛着不祥的乌青色,隐隐有向手臂蔓延的趋势。每一次细微的痛楚传来,都如同冰冷的针,刺入他枯寂的琉璃星墟荒漠,提醒着力量的流失与肉身的衰败。更深处,一股源自昨夜交锋、混合着祖师丹火恶念余烬的阴冷污秽之力,如同跗骨之蛆,盘踞在星墟裂痕深处,缓慢而顽固地侵蚀着残存的道基,试图将他最后一点真灵也拖入污秽的深渊。

他闭目凝神,并非调息(道基崩碎,灵力枯竭,调息已是徒劳),而是将全部残存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神念沉入识海那片枯寂的荒漠。荒漠中央,昨夜文庙前那尊儒圣石像最后烙印下的金色“仁”字,依旧悬浮着,散发着微弱却坚韧的温润光泽,如同一盏在无尽黑暗中指引归途的孤灯。这光芒虽无法驱散盘踞的污秽,却奇异地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屏障,暂时遏制了邪力的侵蚀速度。

“仁…心…”王铜干涩的唇微微翕动,沙哑的声音在空寂的铺内几不可闻。这来自上古儒圣的浩然意念,如同最纯净的甘泉,浸润着他被道伤与污秽双重折磨、几近干涸枯死的道心。一种久违的、近乎陌生的暖意,极其微弱,却顽强地从那片漠然的冰湖最深处滋生出来。非关力量,而是…一种锚定本心的信念。在这污浊尘世,在这道基崩碎、修为尽失的绝境,此心尚存,此念未绝,便不算真正败亡。

就在这时——

砰!砰!砰!

铺门被粗暴地拍响,力道之大,震得门板簌簌落灰。一个尖利刻薄的声音穿透门缝,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木郎中!开门!奉国子监祭酒大人钧令,查问昨日文庙妖言惑众、亵渎圣像一案!”

妖言惑众?亵渎圣像?

王铜缓缓睁眼,斗笠下的目光平静无波,如同看跳梁小丑。昨夜文庙正气冲霄,圣像显灵护持,满城皆知。此刻以“妖言”、“亵渎”之名前来问罪,其心可诛。他不用开门,残存的神念已穿透薄薄的门板,“看”清了门外景象:四名穿着国子监青色生员袍服、却个个面泛油光、眼神倨傲的年轻士子,簇拥着一个穿着酱紫色绸缎长衫、留着山羊胡、三角眼闪烁着阴鸷光芒的中年文吏。那文吏腰间挂着一方刻着“国子监司业”字样的铜牌,手中捏着一卷盖着鲜红大印的文书。

“再不开门,便是抗命!拆了你这妖人的铺子!”一个膀大腰圆的生员狞笑着,抬脚便踹!

吱呀——

门从内打开。王铜拄着枯枝,挡在门前。寒风卷着雪沫扑打在他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衫上,身形单薄得仿佛随时会被吹倒,但那平静的目光扫过门外众人,却让那踹门的生员动作莫名一僵,抬起的脚竟不敢落下。

“木某在此。”王铜的声音沙哑低沉,如同砂砾摩擦。

“木郎中?”山羊胡司业三角眼上下打量着王铜,目光扫过他苍白的面容、包裹的左手,最后落在那双平静得近乎死寂的眼睛上,心头莫名一寒,强自定了定神,抖开手中文书,尖声道:“奉祭酒大人钧令!查瓦罐巷游医木某,昨日于国子监文庙外,假借医术之名,行妖邪惑众之举!引动圣像异变,惊扰文庙清静,更散布‘石瘟乃邪祟’之妖言,扰乱民心,其心可诛!即刻锁拿回国子监明伦堂,听候发落!来人,拿下!”

四名生员如狼似虎般扑上!其中两人伸手便抓向王铜双臂,指间隐有黑气缭绕,显然练过邪功!另外两人则绕过王铜,直扑铺内那简陋的药柜,显然想趁机搜掠所谓的“妖物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