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督军的最后日子(四)(1 / 2)

苏俊把那个牛皮纸包着的铁皮盒子往讲台上一放,金属碰撞木面的脆响,让至公堂这个礼堂里,嗡嗡的议论声顿时低了几分。

他抬手理了理长衫领口,目光扫过满室攒动的人头——前排坐着穿学生制服的姑娘,手里攥着铅笔头在笔记本上悬着;

后排几个穿西装的男生正对着穹顶的雕花梁架指指点点,那梁上还留着前清贡院的彩绘,如今被晨光照得半明半暗。

“诸位同学今日来得早嘛!”

苏俊声音不高,却稳稳落进每个角落,“想必是听说了我带了些‘新玩意儿’。”说着便打开铁皮盒,里面码着三卷胶片,边缘还沾着上海来的船运灰。

有人已经踮起脚张望。苏俊拿起最上面一卷,对着光转了转,胶片上的齿孔在晨光里漏下细碎的影子:

“这是上个月,上海明星公司的将朴,寄来的《真假千金》样片,同学们请看——”

他朝侧后方扬了扬下巴,罗有中与莫靖宇这两个学生,立刻从坐位上起来,搬过那台德国造的放映机……

翁书瑶也和唐少琼把遮光帘“唰”地拉上,至公堂瞬间暗下来,唯有一束光柱刺破昏沉,打在对面斑驳的砖墙上。

画面里,

胡蝶饰演的千金正站在镜前摘珠钗,镜头忽然从她肩头绕到镜后,映出另一个穿粗布衫的影子。

台下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苏俊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来:

“同学注意这个‘过肩镜’,去年《一串珍珠》里还只用在男女主角对谈时,如今《真假千金》用它藏秘密——电影的镜头,原是会说谎的。”

胶片沙沙转着,墙上的人影忽明忽暗。苏俊走到光柱边缘,指尖几乎要触到那晃动的画面:

“方才有人问我,1927年的电影该拍些什么?是像《美人关》那样唱才子佳人,还是学《火烧红莲寺》玩神怪武侠?”

他顿了顿,墙上的胡蝶恰好转过头,眼神撞进台下无数双眼睛里。

“上周我去看省教育会的演讲,有学生举着‘打到列强’的标语喊得嗓子哑。诸位想想,若把那标语写进字幕,让镜头从标语摇到围观人的脸——有哭的,有笑的,有低头擦汗的——这是不是比戏文里的‘忠君报国’更实在?”

后排有人咳嗽一声,是徐志摩……刚刚二人还在办公室争论《红楼梦》里的诗词,该怎么样在这默片时代的镜头里表现。

“那么,苏先生就是说,电影该学报纸那样论时事?”徐志摩突然用带着质疑的声音反驳了起来。

苏俊一听,看到光柱里的画面恰好切到丫鬟偷换珠钗的特写,苏俊指着那颤抖的手指,笑着说道:

“徐先生您看,这丫鬟的手在抖,可脸上在笑——若电影论时事,那是不必像报纸那样写社论的。它只消把这手抖的样子拍清楚,观众自会明白她心里的慌。”

放映机忽然“咔”地停了,遮光帘被风吹得晃了晃,漏进一缕阳光,正照在至公堂前的匾额上。苏俊把胶片卷好,放回铁皮盒:

“下周的实习课带诸位去翠湖边拍‘光与影’——记住,这时代的镜头,该对准那些会发抖的手,会发红的眼,会发烫的心。”

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字:

“镜头即人心”。

粉笔灰飘在光柱里,像无数细小的星子,落在前排女生摊开的笔记本上,与她刚写下的“《西厢记》分镜稿”叠在一处。

苏俊正想接着往下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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