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4章 心魔心锁记(1 / 1)

心锁记

紫霄宫的铜鹤香炉里,龙涎香正化作缕缕青烟,在梁柱间缠成半透明的锁链。玉帝指尖捻着的菩提子突然迸出裂纹,他望着案头那枚流转着黑气的玄铁锁,忽然想起三万年前劈开自己仙骨的那道雷光——当时的血珠落在锁上,至今还在纹路里隐隐发烫。

那时的天庭尚未立稳三界秩序,众仙的修行法门驳杂,心魔趁乱在凌霄宝殿的梁柱间滋生。起初只是些微不足道的怨念,直到某天玉帝在批阅奏章时,看见案上的镇纸竟映出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那脸咧开嘴笑,露出尖利的獠牙:"你敢说,你从未想过将三界攥在掌心?"

托塔李天王当时正带着天兵巡查南天门,听见凌霄殿传来震耳欲聋的碎裂声,赶回时只见玉帝的冕旒散落在地,十二颗定海珠在殿角乱滚。那心魔已化作丈高的黑影,周身缠绕着从各路妖魔那里吸来的戾气,每根发丝都像淬了毒的钢针。

"陛下!"李靖将玲珑宝塔掷向空中,塔身放出的金光却被心魔轻易撕碎。黑影里传出桀桀怪笑:"连自己的心魔都镇不住,还敢称三界共主?"它抬手挥出道黑风,殿外的祥云瞬间被染成墨色,正在瑶池浣纱的仙娥们惊呼着四散奔逃。

玉帝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仙识里翻涌着无数驳杂的念头——有开天辟地时的混沌记忆,有上古神战时的杀念,还有执掌三界后暗藏的疲惫与猜忌。这些念头被心魔攥在掌心,化作把把尖刀刺向他的元神。他猛地扯开玉带,露出心口那道当年女娲补天时留下的仙骨,"要斗,便到九天之外去,莫要惊扰了三界生灵。"

黑影笑得更凶了:"怕了?你的慈悲,不过是不敢面对真实的自己!"说罢化作道黑光冲向九霄,玉帝踏碎琉璃瓦追上去时,看见南天门的金甲神已被戾气缠成了冰雕,手里的长枪冻得崩出裂纹。

九天之外是罡风肆虐的虚无之境,心魔在这里显出了最狰狞的模样——它复制了玉帝所有的神通,却将其扭曲成伤人的利器。玉帝祭出的昊天镜本是映照万物本相的神器,到了心魔手里竟化作能撕裂仙魂的利刃;他召来的甘霖本是滋养生灵的雨露,心魔却让它变成了腐蚀仙骨的毒液。

"你我本是一体,"心魔踩着碎冰逼近,利爪上滴落的黑气在虚空中凝成锁链,"归顺我,我们可以让三界成为真正的炼狱,再无人敢违抗你的意志!"玉帝的仙袍已被罡风撕出数道裂口,嘴角溢出的金血在落地前就被冻成了冰晶,"你错了,执掌三界从不是为了掌控,而是为了守护。"

他突然祭出那枚玄铁锁——这锁是用自己的仙骨熔铸而成,锁芯里嵌着从太上老君丹炉里取出的地心火。锁刚脱手就化作万丈巨链,带着焚尽万物的热浪缠向心魔。黑影发出凄厉的惨叫,周身的戾气被地心火灼烧得滋滋作响,"你疯了!这样会连你的元神一起毁掉!"

玉帝没有应答,只是结出法印,将自己的仙识化作无数光点注入锁链。每注入一分,他的身形就淡去一分,元神像是被万千钢针穿刺,疼得他几乎要散作云烟。他看见心魔在锁链中挣扎,那些被它吞噬的怨念化作一张张痛苦的脸——有被妖魔杀害的凡人,有在神战中陨落的仙将,还有因天道不公而自尽的精怪。

"这些痛苦,你也敢称之为力量?"玉帝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带着穿透一切的悲悯,"你可知,真正的力量从不是毁灭,而是承受与转化。"他猛地收紧锁链,玄铁锁上的纹路亮起金光,那是他以毕生修为刻下的渡化咒。

心魔发出最后一声哀嚎,庞大的身躯在金光中寸寸消散,那些被它囚禁的怨念化作流萤,在锁链间盘旋不去。玉帝却突然感到元神一阵剧痛,原来心魔在消散前,竟将最恶毒的执念钻进了他的仙骨——那是种想要毁灭一切的疯狂,像藤蔓般缠上他的灵台。

他坠落向九天之下的云海,意识模糊间看见太上老君骑着青牛赶来,手里捧着颗流转着七彩光芒的金丹。"陛下,这是用天地初开时的清气炼就的,能暂时镇压你体内的戾气,"老君的声音带着焦急,"但要彻底根除,你必须经历九死一生的考验,让元神在生死边缘淬炼出真正的慈悲。"

玉帝吞下金丹,只觉得一股清凉流遍四肢百骸,却无法驱散仙骨里的灼痛。他望着下方被戾气波及的三界——人间洪水滔天,妖界战火连绵,冥界的忘川河都翻涌着黑浪。"不能让他们受苦。"他咬碎牙冠,强撑着起身,将玄铁锁缠上自己的仙骨,"从今日起,我自囚于紫霄宫,不除心魔,不出宫门。"

接下来的三千年,成了天庭秘史里最沉重的一页。玉帝在紫霄宫的寒玉床上打坐,玄铁锁随着他的呼吸收缩,每一次收紧都像是要将仙骨勒断。他时而陷入心魔制造的幻境——看见自己变成屠戮众生的暴君,看见三界因他而化作焦土;时而又被无尽的痛苦吞噬,元神像是在滚油里反复煎炸,好几次都差点彻底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