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集:病中的画(2 / 2)

他想起出发前那晚,自己对着摄影杂志拍大腿:“听说山里有萤火虫,要是能拍到就好了。”钟华当时正对着电脑改项目预算,闻言头也没抬地说:“七月初才是盛期,现在太少。”

“可我想看嘛。”他记得自己当时拖着长音撒娇,像大学时求钟华帮他占图书馆座位那样。钟华敲键盘的手指顿了顿,屏幕蓝光映着他侧脸,轻声说了句:“到时候看看。”

原来他记着。

啊玉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水面,涟漪荡开,把那些绿光揉成了模糊的光斑。身后传来脚步声,钟华的影子投在瓷砖上,被灯光拉得老长。

“手抖得厉害。”钟华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拍的时候发烧,对焦没对好。”

啊玉转头时,正看见他抿着唇,睫毛垂下来,像只做错事的大型犬。他突然想起大学那年,钟华为了帮他拍荷塘月色,踩进淤泥里崴了脚,回来时裤腿上全是黑泥,却举着相机献宝似的:“你看这张,荷花上的露珠刚好反光。”

那时候的照片早就褪色了,可钟华举着相机时眼里的光,比闪光灯还亮。

“糊了也好看。”啊玉把胶片从定影液里捞出来,用夹子夹在晾衣绳上。水珠顺着胶片往下滴,在地上洇出小小的水痕。“比我上次在植物园拍的清楚多了。”

去年夏天在城郊植物园,他蹲在草丛里守了三小时,只拍到几只半死不活的萤火虫,翅膀都懒得扇。钟华当时开车来接他,见他满身蚊子包,没说什么,只是从后备厢翻出瓶花露水,对着他脖子就喷。

“那是人工养殖的,没灵气。”啊玉摸着胶片上的绿光,像摸着星星的温度。

钟华没接话,只伸手把他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他的指尖还带着点药片的凉意,触到耳廓时,啊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山里潮气重,”钟华的拇指蹭过他耳尖,“明天回去时,把我那件冲锋衣穿上。”

啊玉抬头,正对上他眼里的光。窗外的阳光穿过他身后的窗棂,在他瞳孔里投下两小块亮斑,比胶片上的萤火虫还亮。

“你那件不是被我泼了咖啡吗?”去年冬天在工作室,他冲手冲咖啡时没拿稳,滚烫的褐色液体全泼在了钟华的灰色冲锋衣上,留下块深褐色的印子,像幅抽象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