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集:半城的烟火(1 / 1)

光绪七年正月十五的太原城,暮色刚漫过钟楼的飞檐,苏半城已站在隆昌号的顶楼。檐角的铁马在晚风里轻响,他望着街面渐次亮起的灯笼,朱红的、明黄的、靛蓝的,像打翻了胭脂盒的碎屑,顺着青石板路蜿蜒流淌。左手不自觉抚上心口,那里揣着父亲临终前攥着他手腕时留下的温度,那句“这半城烟火,从来都系着人命”,此刻正随着灯笼的光晕在血脉里浮沉。

一、灯笼里的旧事

“东家,城南的烟火会快开始了。”伙计小四捧着件貂皮斗篷上来,袖口沾着新磨的墨痕——想来是刚给账房先生研过墨。苏半城接过斗篷时,指腹触到内侧缝着的羊皮纸,那粗糙的质感像极了二十年前父亲从蒙古王府带回来的盐引水印样本,边角已被岁月磨得发脆,却仍能辨认出蒙古王府特有的云纹暗记。

他低头系斗篷的绳结,余光瞥见楼下街角蹲着个卖糖画的老汉。老汉裹着件打满补丁的棉袄,正捏着黄铜糖勺在青石板上游走,熬得琥珀色的糖稀在他腕间流转,转眼便勾勒出条鳞爪分明的龙。那捏糖勺的手势很特别,拇指第二节微微内扣,像极了二十年前在杀虎口见过的那个死囚。苏半城喉结动了动,第224集里杀虎口那具被箭射穿咽喉的尸身忽然在眼前浮现,当时尸身蜷曲的手指也是这样的姿势,仿佛临死前还攥着什么滚烫的东西。

“小四,去把城南土地庙的王道士请来,就说我要还愿。”苏半城转身时,斗篷下摆扫过桌案,碰倒了那只父亲留下的羊脂玉盏。玉盏在青砖地上滚了半圈,发出清脆的声响,最终停在窗棂下。月光恰好落在盏口,内侧那道极细的裂痕在暮色里泛着奇异的光——第229集里发现的裂痕,此刻竟像条苏醒的银蛇,蜿蜒着爬向盏底的落款。

小四刚下楼,卖糖画的老汉忽然抬头,浑浊的眼睛穿过灯笼的光晕望向顶楼。苏半城看清他左手小指缺了半节,与当年杀虎口死囚的尸身特征分毫不差。风卷着街面的糖香漫上来,混着隆昌号后院炒瓜子的焦香,在他鼻尖凝成个模糊的问号。

二、土地庙的钟声

土地庙的香灰积了半尺厚,踩上去像陷进陈年的旧事里。王道士正用桃木剑挑开神龛下的地砖,剑刃划过青砖的声响在空荡的庙宇里回荡,惊飞了梁上栖息的夜雀。“苏东家,您要的东西藏在石碑第三层榫卯里。”老道士的声音混着香烛味飘过来,他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去年庙会的金粉,让人想起第241集里土地庙的石碑,当时谁都以为那只是块刻着“风调雨顺”的普通青石。

两个伙计合力撬开石碑,露出个黑黢黢的暗格。苏半城举着灯笼凑近,里面铺着层防潮的油纸,裹着的却不是预想中的密信,而是半张泛黄的当票。票面上“聚源当铺”四个字的墨迹已经发灰,边角被虫蛀得像朵残破的菊花,却和第201集里那半张旧当票严丝合缝地对上了。当两张纸拼在一起时,边缘的朱砂点连成朵完整的桃花——与第210集账本上的朱砂点如出一辙。

“二十年前的雨夜,你父亲就是在这里烧了最后一封密信。”王道士往香炉里添了把艾草,绿烟腾起时,他忽然褪下道袍袖口,露出小臂上块月牙形的烫伤,“那天他抱着个炭火盆进来,说要烧些没用的旧账,却在火盆里藏了这个。”老道士从怀里摸出个烧焦的纸团,展开来是半片未燃尽的羊皮,上面的蒙古文已被烟火熏得模糊。

苏半城捏着当票的手指微微发颤,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总摩挲他左手虎口。他抬手凑到灯笼前,那粒黑痣在香火映照下格外清晰——第222集里黑布下的痣,原来一直长在自己身上。庙外忽然传来钟声,是太原府衙的更夫敲了亥时,钟声响到第三下时,卖糖画的老汉竟出现在庙门口,手里举着串糖做的钥匙。

三、当铺里的灯火

聚源当铺的地窖泛着霉味,混杂着陈年的胭脂香和药材气。苏半城举着灯笼照亮墙角的铁柜,柜门上雕刻的缠枝莲纹已被潮气侵蚀得斑驳,却仍能辨认出与第226集里王爷令牌相同的纹饰。当令牌插进锁孔时,柜内传来齿轮转动的轻响,像有只陈年的沙漏在里面翻转。

铁柜里铺着块猩红的绒布,上面整齐码着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叠泛黄的账册。最上面那本的装订线松了线,露出里面夹着的东西——第233集里提到的装订线里,竟藏着根细如发丝的羊皮纸。苏半城展开羊皮纸,蒙古文的密语在灯笼下浮现,那些弯弯曲曲的符号忽然活了过来,变成第218集里学过的解读口诀,在他舌尖流转:“盐引案涉案者共七十二人,今查得太原知府谭宗浚为首,常家、赵家皆有牵涉……”

地窖的木门忽然被推开,冷风卷着雪沫子灌进来,灯笼的光晕剧烈摇晃。苏半城转身时,看见个蒙面人站在门口,玄色披风上落满雪花,手里的弓箭正对着他心口。那人拉弓的姿势让他心头一震——右手拇指扣弦的角度,左臂微曲的弧度,与二十年前射杀父亲那支冷箭的角度完全相同。第216集里蒙面人的箭法,原来从未离开过这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