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天子暴毙因红丸(1 / 1)

万历四十八年八月初一(1620年9月6日),朱常洛,这位熬了三十九年的太子,终于在万历皇帝驾崩后登上皇位,史称泰昌帝。可他连屁股底下的龙椅还没坐热,一颗通红的药丸就要了他的命——这就是“红丸案”。

朱常洛继位时,站在太和殿的丹陛上,百感交集。三十九年的储位生涯,他活得像很憋屈:万历皇帝的冷淡、郑贵妃的刁难、朝臣的窥探,把他熬得形销骨立。《明史》说他“体素弱”,其实是常年压抑的郁结导致的身体虚弱。

登基大典刚过三天,朱常洛就下了道谕旨:赏赐东林党人。当年力保他储位的王之寀、杨涟等人,要么升官,要么赐金。朝堂上的东林党人抚着胡须感叹:“太子仁厚,大明有救了。”

朱常洛的身体,早被多年的“潜龙”生涯掏空了。他是万历皇帝与宫女所生,打小就活在郑贵妃的阴影里:出阁读书拖到十二岁,冠礼迟至十九岁,连东宫的侍卫都比别的王府少一半。万历晚年,他被软禁在慈庆宫,身边只有几个老太监,连太医问诊都要经过郑贵妃的心腹传报。有次他生了场风寒,太医开的药竟掺了凉性的黄连,差点把他送进鬼门关——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命,从来由不得自己。

登基后,郑贵妃突然变了脸。她亲自带着八名绝色宫女住进乾清宫偏殿,说是“侍奉新帝”,又送来一匣“补药”,说是“助陛下龙体安康”。朱常洛望着那些眼波流转的宫女,心里堵得慌:这哪里是侍奉,分明是试探,是羞辱,是万历朝的恩怨换了副皮囊,又缠了上来。

可他不能拒。刚坐上龙椅的皇帝,根基未稳,郑贵妃背后还有万历留下的旧臣,福王在洛阳的势力也未清除。他只能笑着收下宫女,把那匣补药锁进了抽屉。

泰昌元年八月初十(1620年9月15日),朱常洛突然病倒了。

起初只是头晕,后来发展到上吐下泻,连床都下不了。内阁首辅方从哲带着太医来看诊,太医诊脉后脸色煞白,支支吾吾说“龙体亏损,需缓缓调治”,开的方子是些固本培元的温补药,吃了三天,病情反倒重了。

朱常洛躺在龙床上,望着帐顶的金龙纹,气若游丝。他挣扎着让太监传旨:“召鸿胪寺丞李可灼进殿。”

这道旨意让朝臣炸开了锅。李可灼是个从六品的小官,本职是掌管朝会礼仪,哪懂医术?可他早年在福建为官时,据说得过“异人传授”,手里有“仙丹”能治“虚损重症”。东林党人杨涟当时任兵科给事中,听到消息后直奔乾清宫:“陛下,李可灼非医官,其药来历不明,万不可用!”

朱常洛却摆了摆手,声音虚弱:“连太医都束手无策,何不试试?”他心里清楚,东林党是真心护他,可他们不懂,他的病,一半在身,一半在心——那是三十九年的压抑、恐惧、不甘积压出来的,温补药解不了。

八月二十九日(9月24日)午后,李可灼捧着个锦盒进了乾清宫。盒里铺着红绸,放着两颗圆润的药丸,通体赤红,像两颗凝固的血珠,正是他口中的“仙丹”——红丸。

“此药采自天竺,以朱砂、人参、鹿茸等百余种药材炼制,需用温水送服,”李可灼跪在地上,举着锦盒,“臣以全家性命担保,服下此丸,陛下三日可愈。”

旁边的太监慌了:“朱砂有毒,怎可入丸?”李可灼道:“此乃秘制之法,毒性已去,只剩温补之力!”

方从哲皱着眉,他是浙党领袖,与郑贵妃向来交好,此刻却拿不定主意。朱常洛盯着红丸,忽然笑了,笑得咳嗽起来:“拿来吧。”

第一颗红丸送进嘴里,微苦带涩,顺着喉咙滑下去,片刻后竟真的觉得胸口暖了些,连呼吸都顺了。朱常洛精神一振,让太监赏了李可灼白银五十两:“果然有效,明日再进一丸。”

消息传到宫外,东林党人却坐不住了。杨涟连夜写了奏折,说“红丸来历不明,李可灼非医非官,擅进药物,恐有奸谋”,可奏折递到乾清宫,却被太监拦了下来——皇帝正在“静养”,谁也不见。

第二天,李可灼又捧着红丸来了。这次方从哲拦住了他:“陛下刚见好转,何必急于求成?”李可灼却掏出一封手谕,是朱常洛亲笔写的“朕自觉神清气爽,速进二丸”。

正午刚过,朱常洛服下第二颗红丸,他咽下药丸,对李可灼说:“若朕康复,封你为太医院使。”李可灼刚磕头谢恩,就听龙床上的皇帝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双手捂着胸口,身体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嘴角溢出黑血。

泰昌元年九月初一(1620年9月26日)五更,登基仅一个月的朱常洛,在乾清宫驾崩,享年三十九岁。那两颗红丸,终究没能让他熬过这个秋天。

皇帝暴毙的消息像炸雷,轰动了刚平静没几天的朝堂。

最先跳出来的是东林党人。杨涟拿着弹劾李可灼的奏折,在文华殿哭着喊:“红丸有毒!李可灼是奸贼!方从哲包庇凶手,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