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戍卒青锋锈未磨,昨夜犹挑北元车(2 / 2)

子时

镇刑司北镇抚司地牢深处,腥气与霉味在潮湿的空气中凝结成黏腻的网。石壁上渗着的水珠顺着 "永乐二十年镇刑司重造" 的刻痕蜿蜒,在王庆脚边积成一汪发黑的水洼,映出他单膝跪地的影子,像被钉在地上的囚。

萧桓亲书的黄绫密旨摊在掌中,封口处的朱红蟠龙印泥尚未干透,指腹按上去能沾起细碎的粉。"监视岳峰旧部,有异即奏"—— 八个朱砂字的笔锋带着钩,像岳峰当年教他写 "兵" 字时特意强调的 "藏锋",此刻却成了刺向心窝的刃。王庆的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滴在 "奏" 字的最后一笔,晕开个暗红的点。

阴影里传来衣料摩擦的轻响,李谟的玄色蟒袍扫过刑架的铁链,发出细碎的叮铃。"王总兵在大同卫屯田五年,该知 ' 养寇自重 ' 的妙处。" 他的声音裹着笑意,指尖摩挲着腰间鎏金腰牌,牌上 "镇刑司北镇抚" 的刻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岳峰旧部多是雁门关下来的老兵,个个认他不认朝廷 —— 陛下这道旨,是给你机会。"

王庆喉间发紧,想起三年前雁门关的雪夜。岳峰为救他挡了北元三箭,箭头穿透甲胄时,血溅在他手背,烫得像火。如今那只救过他的手,其部属却要被自己监视,这哪里是圣旨,分明是逼着他往恩公心上捅刀。

烛芯突然爆出个灯花,照亮李谟袖口露出的银线刺绣 —— 缠枝莲纹,北元贵族才用的花样。王庆猛地攥紧密旨,黄绫被捏出褶皱,像要把那八个字揉碎在掌心。

丑时

刑部后堂的烛火摇曳,谢渊对着摊开的三法司卷宗枯坐。案头堆着的阳曲卫屯田账册被他翻得卷了边,其中 "德佑十三年腊月,转运大同卫粟米八百石" 的记载旁,他用朱笔圈了个重痕,墨汁晕透纸背,像块化不开的瘀青。

亲随周平从梁上跃下时,衣襟沾着的镇刑司墙灰簌簌落在账册上。他刚从北镇抚司后巷回来,李谟与王庆在密室密谈的窗纸被他捅了个洞,里头的话像冰锥般扎进耳朵:"狼头旗的残片已备好,就说岳峰旧部私藏的。"

"狼头旗?" 谢渊指尖叩着案面,突然想起会审时李谟呈上的证物 —— 那旗角的缺口边缘过于整齐,不似战场撕裂,倒像用刀裁的。他抓起王石头的屯田文书,封皮上 "阳曲卫屯田所" 的朱印在烛光下泛着暗红,印泥里混着的麦秸碎末,与大同卫粮仓的封存印记如出一辙。

周平往火盆里添了块炭,火苗舔着盆底的锈迹,映出他袖中露出的玄夜卫腰牌。"线人说,李谟昨夜让人伪造了岳峰旧部的花名册,每个名字旁都注着 ' 与北元往来 '。" 他压低声音,"镇刑司的缇骑已在阳曲卫屯田处布了哨,只等王庆点头,就动手抓人。"

谢渊将账册与文书叠在一处,突然发现 "八百石粟米" 的数目,正好与镇刑司扣粮账册失窃前记载的 "阳曲卫冬衣置换粮" 吻合。他猛地起身,朝服的玉带撞在案角,震得砚台里的墨汁溅出,在卷宗上晕开个墨团,像只窥伺的眼。

寅时

镇刑司密室的檀香混着血腥气漫开来。李谟把玩着枚北元银戒,戒面的狼头纹被指腹摩挲得发亮 —— 这是去年从大同卫死士身上搜的,此刻正映着王庆苍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