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奸徒欲毁安邦策,老将终留卫国声(1 / 1)
卷首语
《大吴史?忠烈传》载:"德佑十四年十月廿二,大同卫玄夜卫卒王三,在岳峰殉难处钟楼墙砖缝中,得一绢帛血书。帛长一尺二寸,宽六寸,以指血书 ' 死守京师 ' 四字,字径三寸,笔锋遒劲,帛角缀岳峰私印 ' 岳氏明远 ' 残半。血书夹层藏细字,记九边布防要略,注 ' 瓦剌善骑射,当以城防阻其锋,以漕粮补军食 '。玄夜卫文勘房验之,血迹为活人指血,与岳峰殉难时医案所记 ' 左臂动脉破裂,血质粘稠 ' 吻合;笔迹比对岳峰德佑十二年《边务疏》,转折处 ' 京' 字竖笔特有的顿挫痕完全一致。时秦飞以兵部左侍郎署理部事,接血书后,携之入太和殿递呈,殿内争论遂定。"
《玄夜卫档?密奏录》补:"血书初得时,镇刑司旧吏林文彦匿于钟楼暗处,欲夺帛焚毁,为王三察觉,追至大同卫衙前擒获。审之,供称 ' 受前镇刑司同知陈彬余党所嘱,若见岳峰遗物,必毁之,以防其言阻迁避之议 '。又查林文彦宅,得一密信,书 ' 血书若现,可诬为秦飞伪造,陷其通岳党 ',字迹与张敬之案中《南都迁避详略》批注笔迹相似,玄夜卫疑为陈彬未归案党羽所书,遂命九门巡捕司严查京师客栈,捕得同党五人,皆供认欲借质疑血书动摇人心。"
钟楼砖缝藏忠血,四字书成抵万兵。
指血凝痕书死守,帛中密记授边情。
奸徒欲毁安邦策,老将终留卫国声。
秦帅捧书承遗志,不教胡马近神京。
残阳如血,泼洒在钟楼断裂的飞檐上。木质的梁架已被战火熏得发黑,几处榫卯脱裂的地方用断矛勉强撑着,矛尖上的血痂在暮色里泛着暗褐的光。最底层的墙砖裂着道指宽的缝,缝里嵌着片皱巴巴的帛书,边角被虫蛀得发脆,却仍能看见上面暗红的字迹 —— 是 “死守” 二字,笔锋如刀,每一笔都嵌着干涸的血珠,像两颗不肯闭合的眼睛,凝视着这片刚经历过血战的土地。
秦帅勒马停在钟楼前时,靴底刚沾地就被砖缝里的血痂硌了一下。他弯腰去拂,指尖触到那片帛书的瞬间,突然顿住 —— 帛书边缘粘着的血不是新鲜的,却带着股冷硬的质感,像是有人用指腹反复摩挲过,将血与帛的纤维揉成了一体。“将军,这砖缝里……” 亲兵的声音带着惊惶,刚要伸手去抠,却被秦帅拦住。他从腰间解下匕首,小心翼翼地撬开墙砖的缝隙,帛书随着碎砖的掉落缓缓展开,除了 “死守” 二字,后面还密密麻麻写着几行小字,是用指血混着墨写的,字迹虽有些歪斜,却字字力透纸背。
这是老将军的笔迹。秦帅的指腹抚过 “北元左贤王屯兵狼山,粮道在黑风口” 的字样,突然想起三个月前,老将军从边地来京,在营里跟他喝酒时说的话:“秦小子,这边地的城墙,是用弟兄们的血粘的,哪天我不在了,你得接着守。” 当时老将军的左手还不太灵便,是去年跟北元厮杀时被弯刀砍伤的,举杯时酒液顺着指缝往下淌,落在案上,晕开的痕迹竟与此刻帛书上的血痕有几分相似。
谁也没想到,老将军会把最后的边情藏在钟楼的砖缝里。据幸存的小兵说,北元破城那天,老将军带着六十个弟兄守在钟楼,箭矢射穿了他的右肩,他就用左手握笔,在帛书上记录敌军的部署。后来奸徒带着北元兵冲进来,老将军把帛书塞进砖缝,用身体挡住缺口,直到被乱刀砍倒,手指还死死抠着墙砖,指甲缝里嵌满了砖屑和血。
“将军,搜着了!” 两个玄夜卫押着个穿锦袍的人过来,那人是镇刑司的主事,怀里还揣着半块沾着墨的帛 —— 是老将军写剩的残片,上面 “内奸张禄掌秘道钥匙” 的字样还清晰可见。秦帅盯着那人发抖的手,突然想起老将军的信里提过,镇刑司里有人私通北元,把边军的粮道图卖给了左贤王。“你们想毁了这安邦策,是吗?” 秦帅的声音像淬了冰,匕首的刀尖抵在那人的咽喉上,“老将军用命护着的东西,你们也敢动?”
那人的脸瞬间白了,结结巴巴地求饶:“将军饶命!是左贤王逼我的…… 我只是想把帛书烧了,没别的心思!” 秦帅冷笑一声,一脚将他踹倒在砖缝前:“你看看这‘死守’二字,再看看老将军的血!你以为烧了帛书,就能让弟兄们忘了怎么守土?” 他弯腰捡起那块沾着墨的残片,与钟楼里的帛书拼在一起,正好补上 “秘道在西瓮城砖窖” 的缺字 —— 老将军早就料到奸徒会来毁书,特意将文书拆成两半,一半藏在砖缝,一半故意留给奸徒,就是为了让后来者能拼出完整的边情。
暮色渐浓时,秦帅让人把老将军的帛书拓印下来,分发给各营的将官。拓片上的 “死守” 二字在火把的光里泛着红光,像是老将军亲自在眼前叮嘱。有个老兵捧着拓片,突然哭出声 —— 他是老将军的亲卫,当年跟着老将军在边地煮弦为粥,老将军总说 “字要写得硬,人才能站得直”,如今这血写的字,比任何铠甲都能给人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