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集:太子府的风波(1 / 1)
太子府的博弈
雪粒子敲打着太子府的琉璃瓦,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谁在暗处拨动着算盘珠。回廊下的炭盆烧得正烈,将太子驷那张尚带稚气的脸映得忽明忽暗。他把最后一枚象牙骰子攥在手心,指腹摩挲着上面雕刻的云纹,忽然抬眼看向侍立一旁的石敢,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再掷一把。”太子的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却裹着层化不开的寒气,“这次赌大点——你若赢了,我便求父王赏你脱奴籍;若是输了……”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廊外那株落满雪的老槐树,“就去卫鞅府里当三个月马夫。”
石敢的脸“唰”地白了。他手里的铜碗抖得厉害,三枚骰子在碗底碰撞,发出慌乱的脆响。自前日那场风波后,府里的侍从们都怕了这位阴晴不定的太子,尤其是涉及左庶长卫鞅的事,谁都想躲得远远的。可他不敢拒绝,只能咬着牙将骰子掷了出去。
“三、二、一。”太子慢悠悠地报出点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加起来是六,双数。我赢了。”
石敢“噗通”跪倒,膝盖撞在青砖上的声音比前日更响。他抬起头,眼里含着泪:“殿下,求您开恩!左庶长府里的规矩比宫里还严,前日有个小吏送公文晚了片刻,就被杖责二十……”
“那是他活该。”太子打断他的话,起身时锦袍扫过炭盆,带起一阵火星,“卫鞅的法不是说‘有功则赏,有过则罚’吗?你替本太子去折辱他,便是有功,三个月后回来,我保你脱籍。”他忽然压低声音,凑近石敢耳边,“你只需在他府里多留意,看看他每日见了些什么人,说了些什么话,回来告诉我就行。”
石敢猛地抬头,撞进太子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他忽然明白,这场赌局从一开始就是个圈套。可他没得选,只能磕头应道:“小的……遵命。”
次日清晨,石敢揣着太子亲手写的“荐书”去了左庶长府。卫鞅正在书房修订《分户令》,听闻太子府送来个侍从当马夫,只是淡淡抬了抬眼:“既是太子的人,便按府里的规矩安置。”
负责管事的老仆领着石敢去马厩时,低声告诫:“左庶长最恨偷懒耍滑,你每日把那匹河西骏喂饱刷净,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石敢喏喏应着,眼角却偷偷记下了府里的布局——正房窗台上摆着的《法经》抄本,西厢房彻夜不熄的灯火,还有卫鞅与几位官吏议事时紧闭的房门。
傍晚时分,公子虔踏着残雪来到太子府。他刚从商於之地回来,靴底还沾着泥,见太子正在临摹《商君书》,眉头不由得舒展了些:“看来你去商於瞧过,是真的懂了。”
太子放下笔,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顺:“侄儿昨日见那些农夫垦荒,才知卫鞅的新法确有道理。只是……”他话锋一转,露出为难的神色,“听闻石敢在左庶长府里不甚安分,被杖责了?”
公子虔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卫鞅执法严明,既是犯错,受罚也该当。”
“可他毕竟是儿臣府里的人。”太子垂下眼睑,声音里带着委屈,“若是传出去,人家还当儿臣纵容侍从,不把左庶长放在眼里呢。”
公子虔看着他,忽然想起昨日在商於见到的景象——三晋流民开垦的荒田连成一片,田埂上插着的木牌写着各家的名字,连最年幼的孩童都知道“耕织多者赏”的规矩。他叹了口气:“你能有这份心便好。明日我去左庶长府一趟,看看石敢究竟犯了什么错。”
太子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却很快被担忧取代:“多谢太傅。只是别因此伤了与左庶长的和气才好。”
公子虔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太子府。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住脚步,望向卫鞅府邸的方向。雪又开始下了,将那片屋檐染得雪白,像极了河西战场上未化的尸冰。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石敢在卫鞅府里的日子并不好过。每日天不亮就得起来喂马,夜里还要打更巡逻,稍有差池就会被管事斥责。可他不敢有丝毫怨言,只能借着干活的机会,偷偷观察卫鞅的行踪。他发现左庶长府里的官吏往来频繁,常常议事到深夜,有时还会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有一次,他路过书房,听见卫鞅正在说“太子年幼,需得让他明白法不容情”,吓得赶紧缩了回去。
这些消息,他都一五一十地禀报给了太子。太子听后,脸上总是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却从不表态。直到第七日,石敢慌慌张张地跑回来,说卫鞅要在府里宴请几位军中将领,商议边境防务。
“他们说了什么?”太子追问。
“小的离得远,只听见‘河西’‘突袭’几个字。”石敢喘着气,“还看见左庶长给将领们看地图,手指着阴晋古城的方向。”
太子猛地站起身,在房里踱了几步。阴晋是魏国的重镇,卫鞅想打那里的主意?他忽然想起父王前日说过,魏国最近在河西增兵,怕是要有所动作。若是卫鞅能打个胜仗,他在秦国的威望就更高了,到时候……太子不敢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