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宗泽卫京之志:壮志未酬,抱憾而终(1 / 1)
汴京残阳里的孤忠背影
靖康二年(1127年)四月,金军押解着徽钦二帝及三千宗室北去,汴京(今河南开封)的朱雀大街上,百姓跪伏于地,哭声震天。《靖康稗史笺证》载:“都人引领望仙衣,仙衣何日重来归?”这座曾被称为“八荒争凑,万国咸通”的都城,此刻沦为“瓦砾满目,荆棘成林”的废墟。然而,就在这片焦土之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将正拄着拐杖,在残破的城墙上步履蹒跚——他便是时年68岁的宗泽。这位曾历任地方能吏、边疆守将的南宋名臣,将在生命的最后十个月里,以“保汴京、复中原”为志,上演一场“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悲壮抗争。
宗泽之死,是南宋初年最具悲剧色彩的历史片段之一。他以古稀之年力挽狂澜,筑城练兵、联军抗敌,却因朝廷主和派的掣肘、战略资源的匮乏,最终抱憾而终。其“过河!过河!过河!”的临终三呼,不仅是个人壮志未酬的呐喊,更折射出一个时代“主战派”与“苟安派”的深刻矛盾。本文将结合《宋史》《续资治通鉴》《三朝北盟会编》等史料,还原宗泽卫京的全过程,分析其战略得失,并探讨其历史意义。
一、时代之殇:靖康之变与汴京的存亡危机
(1)北宋覆灭的必然:从“四夷宾服”到“山河破碎”
北宋的衰亡,早有伏笔。自真宗“澶渊之盟”后,朝廷沉溺于“岁币换和平”的虚假繁荣,军事建设废弛。《宋史·兵志》载:“将不知兵,兵不知战,法令废弛,教阅灭息。”至徽宗朝,这种积弊已积重难返。徽宗本人“轻佻不可以君天下”(《宋史·徽宗纪》),重用蔡京、童贯等“六贼”,推行“花石纲”等苛政,导致“东南民力殚竭,西北边备空虚”。
靖康元年(1126年)正月,金太宗以“宋纳张觉”为由,分东西两路南侵。东路军由完颜宗望统领,直逼汴京;西路军由完颜宗翰统领,围攻太原。此时的汴京,虽有李纲等主战派力主抵抗,却因钦宗优柔寡断,错失战机。同年十月,金军西路军攻破太原,东路军乘势渡过黄河,形成对汴京的合围。
(2)汴京的战略地位:“天下之根本”
汴京的存亡,关乎南宋政权的合法性。《宋史·地理志》称其“当天下之要,总舟车之繁,控河朔之咽喉,通荆湖之运漕”。作为北宋的政治中心,汴京不仅是经济重心(占全国赋税的1/3),更是“正统”的象征——若汴京失守,南宋将沦为“偏安政权”,失去收复中原的法理依据。
金人对此亦有清醒认知。宗望在围城时曾对宋使说:“汝等若献三镇(太原、中山、河间),可保汴京;否则,玉石俱焚。”(《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可见,汴京不仅是军事要地,更是金人“以战迫和”的筹码。
(3)危局中的权力真空:二帝被掳与南宋初立
靖康二年正月,汴京外城被攻破。钦宗亲自到金营议和,却被扣押。二月,金人废黜徽钦二帝,改立张邦昌为“伪楚皇帝”,北宋正式灭亡。此时,康王赵构(宋高宗)正在河北相州(今安阳)组建“河北兵马大元帅府”,成为南宋政权的雏形。
然而,新朝的建立并未带来希望。赵构深知金人“必欲灭宋”,为保存实力,他选择南逃至南京应天府(今商丘),并于五月初一即位,改元建炎。这种“弃中原、守江南”的战略,从一开始便暴露了南宋朝廷的苟安倾向。正如李纲在《论天下强弱之势》中所言:“天下之患,不在金人,而在朝廷之内。”
二、老将崛起:从磁州到汴京的抗金实践
(1)宗泽的早年底色:“刚正敢言,体恤民情”
宗泽(1060—1128),字汝霖,婺州义乌人。元佑六年(1091年)进士及第后,历任衢州龙游县令、莱州胶水县令等职。史载其“性刚直,有大节,莅官以清白闻,莅民以惠爱称”(《宋史·宗泽传》)。在龙游任上,他“宽赋役,止横敛”,百姓称“宗公活我”;在胶水任上,他“修学校,抚流亡”,将“荒邑”变为“乐土”。
绍圣二年(1095年),宗泽因反对王安石变法中的“青苗法”被贬,此后辗转地方二十余年。这段经历使他深刻体会到“民生之艰”,也形成了“务实为民”的政治理念。《建炎以来系年要录》评价其:“居官二十年,所至有惠政,民皆画像祠之。”
(2)磁州、相州的抗金实践:“老将初露锋芒”
靖康元年正月,金军首次围攻汴京时,57岁的宗泽正任磁州知州。面对朝廷“弃磁州以避敌锋”的指令,他拍案而起:“食禄而避难,不可也!”(《三朝北盟会编》)遂率领军民加固城墙、招募义勇,用土炮、滚木击退金军三次进攻。磁州之守,不仅保住了太行山以东的抗金门户,更树立了“官民同心抗敌”的典范。
同年十月,宗泽转任相州知州。此时,河北义军领袖王彦(号“八字军”)因战败退守太行山,宗泽派人联络,以“共赴国难”相邀。王彦率万余人下山,与宗泽合兵一处。宗泽为其整编部队,制定军规,将这支“散兵游勇”打造成纪律严明的抗金劲旅。《续资治通鉴》载:“泽招集义军,益以八字军,得众十余万,威名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