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3章 《暮鼓》(1 / 1)
清宣统三年,这年可真是不太平。在暮鼓坊里,皇上下了命令,要赶制一百面夔皮暮鼓。那匠首严渡生,是个一心只想着鼓的音色的主儿。为了让鼓能发出浑厚的声音,他干出了一件丧尽天良的事儿——把绣娘孟瑞灵活生生地封进了鼓腔。
当最后一枚铜钉“咔嗒”一声嵌入鼓身的时候,怪事发生了。那暮鼓无缘无故地自己响了起来,而且还多响了一声。可怜的孟瑞灵,正在鼓腔里一点点窒息呢,就听见自己的心跳“咯噔”一下,好像骤停了一瞬。紧接着,鼓皮上“唰”地浮现出她那狰狞的掌印。
严渡生这坏家伙,摸着鼓面冷笑起来,说:“闰秒停心,需借心跳续命……你既然成了鼓魂,那就替皇家镇这夺寿之器吧!
十年过去了,暮鼓坊那地方啊,已经成了鬼巷。每逢闰秒的时候,鼓楼就会自己多敲一响,那些听到的人呐,个个都心口剧痛,跟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似的。更吓人的是严渡生,他手里拿着个血沁鼓槌,那槌头啊,还嵌着孟瑞灵陪葬的玉髓耳坠。
有一天戌时三刻,他偷偷摸摸地潜入了一个病叟家里。他把鼓槌往老者心口一点,嘿,那槌头的耳坠幽光一闪一闪的,病叟的心脏“扑通”一下就停了。再看严渡生的手腕,多了一道搏动的血痕,
民国六年,历法闰秒的时候,全镇都爆发了怪病。那些幼童正嬉戏着呢,突然就跟石雕似的僵立在那儿;老妪做饭的时候,直接就栽进灶膛里了。医馆里堆满了尸体,还渗出淡蓝的黏液,那味道啊,就跟冷却的熔铜似的。
有个货郎叫阿贵,晚上在鼓楼过夜。到了子时,他听见阁楼传来剥皮的声音。他好奇啊,就捅破窗纸往里一瞧,好家伙,看见严渡生正剜开一面旧鼓,鼓腔里蜷缩着孟瑞灵那还没腐烂的尸身,心口插满了连接血痕的银针。
阿贵这人,鬼迷心窍,把玉髓耳坠给盗走了。结果当天晚上就暴毙了,心脏都没了。这耳坠后来到了歌女玉穗手里,她戴上之后啊,总听见有女子哼唱《送魂调》。而且每次暮鼓响起来,她就感觉胸腔空跳一瞬。
闰秒那天晚上,玉穗登台献唱,哎呀,那戏台的烛火“呼”地一下全暗了。鼓声凭空多响了一记,她捂着胸就跪地上了。那耳坠“啪”地迸出蓝光,映出她身后的鬼影——孟瑞灵的指尖正刺入她脊背,抽出一缕桃红搏动之气。
严渡生把玉穗弄成了新鼓魂,他心里有鬼啊,想掩盖罪证,就诱骗外乡人来修缮鼓楼。他还在梁上藏了百面夔皮小鼓。当天晚上,那些工匠的心跳都被暮鼓声给同步了,闰秒一响,全都集体停搏。
那些尸体倒悬在梁下,随着鼓声摇摇晃晃,就跟风铃似的。严渡生拿着鼓槌,“噗嗤”一下刺穿尸身心口,百道血线“唰”地就汇入他腕间,皮肤下凸起个跟婴儿头颅似的鼓包。
孟瑞灵的残魂附在玉穗的耳坠上醒过来了。她发现严渡生每盗一次心跳,鼓槌就多一道裂痕,而自己停跳的心腔呢,居然渗进一丝暖流。
闰秒的时候,她冲进鼓楼,大声嘶吼:“你可知暮鼓多响是因为我怨气冲霄?”鬼啸声里,严渡生腕间的血痕突然倒流,鼓槌裂纹溅出腥血,那玉髓耳坠就跟活物似的扎进他掌心。
全镇幸存者的心口都浮现出鼓影烙印。孟瑞灵借着玉穗的口说出真相:“闰秒停心是严渡生造的孽!要破咒,得用鼓匠血脉为引——”
镇民们一听,那叫一个愤怒啊,把严渡生绑起来,按在最大的暮鼓上。当鼓槌砸向鼓面的时候,严渡生瞪大了眼睛,哎呀,槌头扎进自己胸膛了!百道烙印从镇民心口消失,变成血蛇钻进他血管。
严渡生这下可好,成了活鼓了。他的皮肤浮现出夔纹,肋骨随着鼓声凸起,就跟槌子似的,左胸的心跳声震得人耳朵都快聋了。他疯狂地撕扯胸口,抓下来的皮肉变成干硬的鼓皮。
孟瑞灵从血鼓里冒出来,说:“你盗心跳补闰秒空漏,可曾数过自己多活了多少时辰?”她一挥手,“咔嚓”一个雷劈裂了鼓楼,严渡生随着坍塌的梁柱“扑通”一声坠落,摔在地上的时候,胸腔传出暮鼓悲鸣——咚!
闰秒最后一息,严渡生还不死心,往那支嵌玉鼓槌爬去。他指尖刚一碰到,槌柄裂口“呼呼”地涌出十年间被盗的心跳,病叟的心跳沉滞,玉穗的心跳凄婉,匠人的心跳惊惶……万千搏动汇成洪流,“轰”地一下冲垮了他肿胀的心脏。
孟瑞灵捡起鼓槌,轻声说:“该还债了。”槌头点向他眉心,所有心跳声“唰”地一下就没了。
晨光中,鼓楼成了一片废墟,就剩一面斑驳的夔皮鼓。镇民想把它烧了,发现鼓腔里蜷着一具缠绕银针的骷髅,心口的玉髓耳坠还莹莹生光。
从那以后啊,每逢闰秒,废墟就响起虚幻的鼓声。外乡人要是驻足细听,能听见两种心跳在暮色里纠缠——一声贪婪急颤,一声怨怒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