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百草堂之枸杞子(1 / 1)

深秋的风卷着沙砾,打在百草堂的木招牌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王宁站在柜台后,指尖捻着最后几片当归,眉头拧成了疙瘩。药柜里大半抽屉都见了底,滋补肝肾的药材尤其紧缺——这半年荒漠少雨,进山采药的药农跑断了腿,带回的药材也只够塞个缝。

“哥,要不我再跟李伯去趟黑风口?”王雪背着半旧的竹编药篓,辫子梢沾着点黄草屑,鼻尖冻得通红。她刚从镇外回来,篓子里只有寥寥几株干枯的沙棘。

王宁抬头看她,妹妹袖口磨破了边,露出的手腕上几道被棘刺划的红痕。他摇摇头:“黑风口那片沙化得厉害,这时候去太险。”正说着,门帘被风掀起,带进一股寒气,郑钦文佝偻着背挪了进来。

这汉子约莫四十岁,眼泡肿得像含着水,眼珠浑浊得看不清瞳仁。他一进门就往柜台上趴,粗粝的手掌死死攥着王宁的袖口:“王大夫,我这眼……怕是要瞎了。”他声音发颤,另只手往怀里掏,摸出个布包,打开是几枚皱巴巴的铜板,“就这些了,您再想想办法。”

王宁掰开他的眼皮细看,结膜红得像充血的蛛网。这是肝肾精血亏耗太久,连带着眼睛也熬干了。他叹了口气,将铜板推回去:“钱先拿着,我给你调调方子。”转身要去配药,却发现熟地、菟丝子都空了,只剩下些清热的苦楝皮,哪能治这种虚症。

张娜端着刚炮制好的甘草过来,见这情形,轻声道:“要不……试试用沙枣仁代替?虽然力道差些,总比没有强。”她素色布衫的袖口沾着圈蜜色药渍,那是早上熬蜜炙黄芪时蹭上的。

王雪在一旁听得急,忽然一拍药篓:“对了哥,李伯说黑风口背面的沙沟里,长着种红果果,说是牲口吃了特别精神。要不我去采点回来?”

王宁皱眉:“野果子哪能随便入药。”

“可郑大哥等不起啊!”王雪眼睛亮得像星子,“我去看看就回来,要是不对,绝不乱采。”说着不等王宁应,抓起篓子就往外跑,辫子在空中甩成道弧线。

张娜望着她的背影叹气:“这丫头,性子跟年轻时的你一模一样。”

王宁没接话,重新给郑钦文诊脉。这汉子常年在荒漠里放羊,风餐露宿,肝肾早被掏空了。他正思忖着,门外传来王雪的呼喊,声音里带着雀跃:“哥!你看我带啥回来了!”

只见王雪抱着个布包冲进屋,布一展开,满室都映得亮堂——那是满满一包鲜红的浆果,圆滚滚的像小红玛瑙,蒂上还沾着沙砾,透着股清冽的甜香。王宁瞳孔一缩,伸手捏起一颗,果皮薄得能看见里面的籽,放在鼻尖一闻,甘味里带着点微酸。

“这是……枸杞?”他喃喃道。《本草》里说的“明目子”,果实红如丹砂,味甘性平,正是滋补肝肾的良药。只是这荒漠小镇向来少见,他也是在药典插图里见过。

张娜凑近细看,指尖轻轻抚过果实:“这果子长得精神,蒂部带点白霜,像是得了好日光。”她取来竹筛,小心翼翼地把果实倒进去,“我先挑拣干净,去蒂晒干试试。”

郑钦文在一旁看得发愣:“王大夫,这红果果能治我的眼?”

“《本草》里说它能‘益精明目’,”王宁蹲下身,平视着他浑浊的眼睛,“你且等两日,我配好药就送过去。”

两日后,张娜把晒干的枸杞取出来,果皮皱成了暗红色,却更显醇厚。王宁配了菊花、桑叶,加了这把枸杞,煎汤给郑钦文送去。又过三日,天还没亮,百草堂的门就被砸得砰砰响。王宁以为出了岔子,慌忙开门,却见郑钦文站在门口,眼睛虽然还红,却能看清几步外的东西了。

“王大夫!我能看见您药铺的招牌了!”他激动得声音发哑,手里捧着半袋新摘的沙枣,“这红果果真是神了,喝了三副药,眼睛里像开了扇窗!”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上午的功夫,半个镇子的人都知道了百草堂有“红果神药”。王雪坐在门槛上,数着竹筛里新晒的枸杞,忽然指着远处:“哥你看,回春堂的刘二狗在那边鬼鬼祟祟的。”

王宁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刘二狗穿着件灰扑扑的短褂,正蹲在墙角,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百草堂的门。他心里掠过一丝不安——这孙玉国的手下,怕是盯上这红果子了。风又起了,卷着枸杞的甜香飘向远方,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刘二狗揣着半袋偷摘的枸杞,跌跌撞撞闯进回春堂时,孙玉国正用银簪挑着茶沫。他斜眼瞥了眼那袋沾着沙泥的红果,三角眼吊得更高:“这野果子能治病?王宁怕不是急疯了。”

“孙掌柜您瞧,”刘二狗哈着腰,把果子往柜台上倒,“郑钦文那瞎子都能看见东西了,镇上的人现在都围着百草堂转呢!”他手背上还留着被枸杞枝棘刺划的血痕,是昨天偷偷去沙沟采摘时弄的。

孙玉国捏起颗果子,嫌恶地丢回袋里。他穿着件簇新的锦缎马褂,手指上的玉扳指在阳光下泛着油光——这是前几日从钱多多那里预支的货款买的。“不就是些野果果么,”他冷笑一声,“王宁想靠这玩意儿抢生意?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