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实绩晾晒台(1 / 1)
全省政法系统视频会的投影幕布上,左边的照片还带着闪光灯的残影 —— 省市干部在装修一新的会议室里鼓掌,前排的领导端着搪瓷杯,杯沿的茶渍像圈没擦干净的年轮,杯身上 “劳动模范” 的烫金字被手指摩挲得发亮,折射出顶灯的光晕。右边的画面突然切进来,暴雨中民警背着老人蹚水的视频带着杂音,水花溅在镜头上,把 “紧急转移” 的字幕糊成了白团,老人蓝布衫的衣角扫过镜头,能看见布料上打了三个补丁,针脚是歪歪扭扭的十字形,其中一个补丁的边角还粘着片干枯的槐树叶。
祁同伟的手指在触控屏上划了道线,指甲缝里还沾着点粉笔灰 —— 刚才在小会议室写提纲时蹭的,黑板上 “真抓实干” 四个字的粉笔末还没擦干净,在阳光下像层薄薄的雪。“从今天起,这儿就是实绩晾晒台。” 他的袖口沾着块墨迹,是上周批阅文件时蹭的,深蓝色的墨水在浅灰色衬衫上洇成片小乌云,边缘还带着钢笔划过的毛刺,“别总拿会议室的掌声当成绩,老百姓在雨里说的那句‘谢谢’,比啥都金贵,那声谢谢里带着体温,不是空调房里鼓出来的空响,能焐热人心。”
视频信号突然卡顿,左边的鼓掌照片卡住了,某位领导的半张笑脸僵在屏幕上,嘴角的弧度像被冻住的波浪,露出的半截门牙沾着点茶叶渣 —— 是刚喝的碧螺春。右边的视频还在动,民警的警服湿透了,贴在背上能看见脊椎的轮廓,像串凸起的算盘珠,老人的蓝布衫下摆滴着水,在镜头前晃出细碎的光斑,水珠里还映着远处救灾帐篷的影子,橙红色的帐篷顶在雨里泛着光。
“祁厅长这话在理。” 省厅办公室主任在后排接话,手里的保温杯盖没拧紧,晃出的茶水在笔记本上洇出浅黄的圈,把 “工作部署” 四个字的最后一笔泡成了模糊的墨团,纸页边缘还卷着个角,是被他反复摩挲的结果,“上次去基层调研,看见民警在猪圈帮老乡找猪,那身泥比任何汇报材料都实在,猪粪蹭在警裤膝盖上,结成硬壳,看着比锦旗还耀眼,老乡握着民警的手,那股子亲热劲儿,不是开会能开出来的。”
青川县的群众满意度数据跳出来时,小李正在张寡妇家的灶台前修书包。孩子的帆布书包带子断了,尼龙线茬像堆乱蓬蓬的茅草,其中几根还缠着块干涸的泥巴 —— 是昨天在田埂上摔的,泥块里还嵌着片油菜花瓣。他嘴里叼着根穿好线的针,金属针尖在舌尖上蹭得发亮,左手按着书包上磨破的补丁 —— 那是用警服边角料缝的,藏蓝色的布上还留着颗没拆干净的纽扣,银灰色的扣眼已经发毛,露出里面的白色线头。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起来,提示音吓得孩子手里的铅笔掉在地上,在泥土地上划出道歪歪扭扭的线,像条挣扎的小蛇,笔尖的橡皮头还磕掉了一小块。小李吐出嘴里的针,针尖还挂着点唾液,屏幕上 “98%” 的数字旁边,有行带着拼音的小字:“张寡妇:满意,因为民警帮俺接了孩子放学,还修了书包拉链,那拉链卡了半年,俺家娃总哭,现在好了”,后面跟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符号,像用铅笔涂的,右眼画成了实心黑团,左边的眼睛却忘了画眼珠。
“叔,这是啥?” 孩子捡起铅笔,在手机屏幕上戳了戳那个笑脸,指腹上还沾着块橡皮屑,是擦作业本上的错字蹭的,指尖在屏幕上留下淡淡的灰痕。灶台锅里的玉米粥咕嘟冒泡,热气把小李的眼镜片熏得发白,他看见张寡妇正往灶膛添柴,火光在她鬓角的白发上跳,像群不安分的萤火虫,把皱纹里的阴影都照亮了,“这是夸咱们做得好呢,就像你考试得了小红花,老师在本子上画的星星。”
视频会的镜头突然切到某市局的汇报画面,“问题解决率 62%” 的红色数字在屏幕上跳得刺眼,像块没长好的疮,边缘还带着数据刷新时的锯齿状,像没剪齐的伤口。局长的脸在高清摄像头下泛着油光,额头上的汗珠顺着法令纹往下淌,掉进衬衫第二颗纽扣的缝里 —— 那是颗镀金纽扣,去年 “先进单位” 的奖品,现在看着比褪色的警徽还寒碜,纽扣边缘的镀层已经磨掉,露出里面发乌的铜芯,像块生了锈的补丁。
祁同伟突然关掉 PPT,投影幕布瞬间暗下来,露出后面墙上的标语:“求真务实” 四个字的边角卷了皮,像被老鼠啃过的书页,其中 “实” 字的宝盖头缺了个角,露出里面的白墙,墙皮上还留着苍蝇屎,黑黢黢的小点。“别念数字了,” 他的指关节在桌面上敲出轻响,像在数那些没解决的问题,每下都敲在 “62%” 投影的边缘,桌面的漆皮被敲得微微发白,“说说那个没解决的问题,别拿‘正在推进’这种空话糊弄,老百姓等不起,夜长梦多,问题拖久了会发酵。”
市局局长的喉结动了动,像吞了个没嚼烂的枣核,领带打得太紧,勒得脖子发红,像道刚愈合的伤口,能看见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是... 是关于老旧小区充电桩的事,” 他的指甲抠着发言稿的边角,把 A4 纸捏出三道褶子,纸纤维被抠得发毛,像只褪了毛的鸟,露出粉红色的肉,“涉及电力改造,协调起来有点... 有点跨部门,流程上... 需要层层审批,公章盖下来得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