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集：门槛上的人（2 / 2）

“转了三趟。”啊玉收回手，拢了拢自己的外套，山里的早上是真的凉，风往骨头缝里钻，“在候车室睡着了，被乘务员叫醒时，看见天边刚泛白，像你拍过的那次青海湖的日出。”

“冷不冷？”钟华想把身上的棉被分给他一半，刚掀开一角，就被啊玉按住了。

“我穿得多。”啊玉拍了拍自己的冲锋衣，那是钟华去年送他的，防风面料上还留着上次拍雪景时沾的霜渍。“倒是你，把棉被裹好，别又着凉。”

两人就这么靠着土坯房坐着，谁都没再说话。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慢慢移动，像个被拉长的钟摆。远处传来村民赶牛的吆喝声，混着几声鸡鸣，把山里的清晨搅得活泛起来。啊玉看着钟华的侧脸，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烧红的颧骨上，像落了点碎金，突然想起自己背包里还装着相机。

他悄悄摸出相机，调了静音，镜头对准钟华时，发现这人不知什么时候正看着自己，眼神里的温度比身上的热度还烫。啊玉手一抖，快门声还是没藏住，在安静的晨光里格外清晰。

“拍什么？”钟华笑起来，眼角的细纹都浸着暖意。

“拍个逞能的病人。”啊玉把相机往怀里收了收，屏幕还亮着，照片里的钟华裹着棉被，背景是摇晃的槐树叶，眼神亮得像落了星子。

“等我好了，给你拍瀑布。”钟华又重复了一遍，像是怕啊玉不信，还伸出小指，在两人之间弯了弯。那是他们大学时的约定——重要的承诺，都要勾小指。

啊玉看着他泛白的指尖，突然想起出发前林婉清在电话里说的话：“他啊，就是嘴硬。你去了，他才能真正松口气。”那时候自己还嘴硬说“我就是怕他把相机砸了”，挂了电话却在购票软件上刷新了无数次。

“好啊，”啊玉伸出手，小指勾住钟华的，指尖传来滚烫的温度，“不过这次，得我扛三脚架。”

钟华的小指轻轻回勾了一下，力道很轻，却像在啊玉心里敲了下小鼓。风又起了，槐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替他们数着影子移动的刻度。啊玉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指，突然觉得这山里的风好像也没那么凉了，裹着药香和草木气，暖烘烘地钻进心里，像那年青海湖边，钟华替他挡住的那阵冷风。

他低头，看见钟华手里的胶卷盒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些，不再是发白的样子。阳光落在那抹黑色上，反射出一点微弱的光，像藏着个即将显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