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集:漏风的窗(2 / 2)
他从不踩梯子最上面那格,哪怕够起来费劲,也只站在倒数第二格,踮着脚,胳膊伸得笔直,像只努力够树枝的长颈鹿。有次啊玉站在下面扶梯子,看见他后颈的肌肉都绷紧了,手在灯罩上方悬了半天,才哆哆嗦嗦把新灯泡拧上去。
“你怕高啊?”事后啊玉嚼着冰棍问他。
钟华正低头用纸巾擦手上的灰,闻言顿了顿,耳尖有点红:“谁怕了,就是梯子晃。”
可后来宿舍换吊扇,维修工站在梯子顶端布线,钟华站在门口看了两眼,突然转身去阳台收衣服,背影都透着点仓促。啊玉当时没多想,只当他急着去图书馆,直到某天翻到钟华掉在床底的日记本,才看见某页写着:“站在高处会头晕,像踩在棉花上。”字迹被笔尖划破了,像是写的时候手在抖。
原来他不是平衡感差,是真的怕。
啊玉的指尖在毛线团上反复摩挲,纤维勾住了指甲缝,带来微痒的触感。他想起昨晚加班到十点,钟华说要整理储藏室,让他先走。他当时背着相机包出门,看见钟华正把一架铝合金梯子往窗边挪,梯子腿在地板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太晚了,明天再弄吧。”他当时说了一句。
钟华回过头,路灯的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影子。“没事,弄完就走。”他笑了笑,眼角的细纹在灯光下很明显,“你相机包拉链没拉好,路上小心。”
啊玉当时只顾着低头拉拉链,没看见钟华转身时,手在梯子扶手上攥了攥,指节都泛了白。
“他就不能等白天弄吗?”啊玉低声说,声音有点闷。热可可的温度透过陶瓷杯壁传过来,烫得他掌心发麻。
“谁说不是呢。”林婉清叹了口气,“我劝他找物业,他非说物业来的话,可能要拆窗框,怕碰坏你摆在窗台上的那盆多肉。”
窗台上的玉露是上周刚买的,啊玉随口说过喜欢它饱满的叶片。
啊玉把脸埋进热可可的热气里,镜片又模糊了。他想起钟华办公室的窗台——那里常年空着,林婉清说过好几次可以放盆绿萝挡挡电脑反光,钟华总说“麻烦”。可他的窗台,却被钟华记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