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集:太原城的钟声(2 / 2)
车窗外,有人骑马奔来,马背上插着面令牌,王爷府的龙纹在阳光下刺眼——和杀虎口尸身怀里揣着的那半块令牌,正好拼成完整的图案。
“东家,”周先生的手在抖,“常老三供词里说,当年父亲的账房先生,左眼下方有颗痣,被黑布遮着……”
苏半城摸出羊脂玉,玉上的裂痕在颠簸中似乎更清晰了。他想起三天前在协同庆的密道里,看到父亲在地窖石壁上刻的字:“痣者,痣也,知者,死也。”
马车刚停在土地庙前,第七声钟鸣正响。庙门虚掩着,香案上摆着个嫁妆匣,锁是赵玉贞陪嫁的样式——上个月在聚源当铺的地窖里,他见过一模一样的锁,钥匙孔里卡着半片指甲,染着朱砂,和账本上的红点同色。
“苏公子果然来了。”庙后转出个穿黑袍的人,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双眼睛。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苏半城猛地攥紧拐杖,这声音和二十年前那个雨夜,在父亲书房外咳嗽的人,分毫不差。
第八声钟鸣撞在耳膜上时,黑袍人掀开了黑布。左眼下的痣在晨光里格外清晰,苏半城看着那张脸,突然想起父亲日记里夹着的旧照——那是父亲和账房先生的合影,站在隆昌号的柜台前,背后的匾额在夕阳里泛着金光。
“陈叔,”他的拐杖在香灰里划出浅痕,“当年父亲烧的,是你仿造的盐引吧?”
黑袍人笑了,笑声里混着第九声钟鸣。太原城的烟火从街巷里漫过来,裹着汾酒的醇香和盐粒的咸涩。苏半城看着他从怀里掏出最后半张盐引,三半拼在一起,正好是张完整的官引,水印在晨光里连成朵莲花——和圣母殿壁画上侍女手中的玉瓶里开着的那朵,一模一样。
“你父亲说,等钟声九响,就让你把这盐引交给巡抚。”陈叔的手在抖,“他当年把真盐引藏在谭家祖坟,用假的替盐商顶罪,就是怕你卷入这浑水……”
话没说完,巷口传来马蹄声。苏半城回头,看见谭宗浚骑着马奔来,怀里抱着个账本,正是常老三说的那本缺页的——此刻缺页处用朱砂补了字,记着二十年前每个盐商的名字,最后一行是父亲的笔迹:“吾儿半城,当守一城清白。”
太原城的钟声余韵未了,苏半城将拼好的盐引举过头顶。晨光穿过盐引上的莲花水印,在香灰里投下片晃动的光斑,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雪夜,父亲抱着他站在钟楼前,指给他看的万家灯火。
远处的隆昌号升起了新的幌子,在秋风里猎猎作响。苏半城想起父亲日记的最后一句:“待晨光铺满半城,便是盐引归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