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等我（1 / 1）

巡展的最后一站设在了城市中心的美术馆。玻璃展柜里，林希的旧吉他斜靠着断弦，琴身上还留着草原风沙磨出的细痕；小乔的红绸子被精心裱在相框里，磨破的边角处贴着片干制的野菊花瓣；小鱼的玛瑙石放在射灯下，折射出的光斑在墙面投出细碎的星子；七七的马鞭旁摆着那张草原游戏地图，孩子们画的箭头被透明胶带小心地固定着。

展柜前总围着一群人，有家长指着吉他给孩子讲草原的故事，有年轻人举着手机给红绸子拍照，还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趴在玻璃上，盯着玛瑙石的光斑看了好久：“妈妈，这是托娅姐姐说的银河碎片吗？”

杨晨和朱莉站在展厅尽头，看着电子屏上循环播放的纪录片。画面里，阿古拉举着哈达的手在颤抖，其木格把野菊花插进马尾辫，托娅的指尖第一次落在琴键上时，睫毛上还沾着晨露。“你看，”朱莉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那个穿蓝裙子的女孩，看视频时一直在抹眼泪，手里还攥着张‘星光驿站’的捐赠回执。”

傍晚闭馆时，馆长送来个厚厚的信封：“这是观众的留言，说想知道孩子们现在怎么样了。”杨晨拆开信封，里面的纸条上画满了星星、音符和小木马，最上面那张用稚嫩的笔迹写着：“我能给阿古拉寄本漫画吗？我想教他画会飞的吉他。”

四人小群里，林希刚发完吉他调音的视频，就被这些留言炸了屏。“我来整理地址！”小乔立刻响应，“让粉丝把礼物寄到驿站，我们统一打包送过去。”小鱼已经开始列清单：“乐谱、口琴、音准器……托娅说想弹《茉莉花》，我得找本带插画的谱子。”七七则甩了个游戏周边店的“限定款英雄手办，给阿古拉当‘营地守卫’正合适。”

一周后，驿站的仓库堆成了小山。林希带着志愿者分拣包裹时，发现个特别沉的箱子，拆开一看，是架二手电子琴，琴盖里夹着张便签：“我女儿学钢琴时总嫌它音色旧，现在知道，旧琴键才能弹出最暖的调子。”她试着弹了段《草原之夜》，琴键的回弹带着点滞涩，却像有双看不见的手在轻轻托着音符。

寄往草原的货车出发那天，四个女孩都去了仓库。小乔往箱子里塞了把新红绸：“让孩子们教其其格校长跳骑马舞，说好了要当‘草原舞王’的。”小鱼把那本带插画的《茉莉花》谱子包了层防水布：“告诉托娅，花瓣要弹出甜味儿才好听。”七七绑了串游戏卡牌在箱子把手上：“这是‘隐藏关卡’钥匙，通关了才能解锁新地图。”林希最后放进去的是个录音笔，里面录满了粉丝的合唱：“让阿古拉听听，城里的星星也会唱歌。”

货车驶离时，夕阳正把影子拉得老长。林希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往回跑：“差点忘了这个！”她抱着盆刚冒芽的草回来，草根还裹着家乡的土，“这是会唱歌的草，让孩子们种在毡房前，风一吹，就知道我们在想他们。”

半个月后，其其格校长发来段视频：孩子们围着电子琴坐成圈，托娅的小手在旧琴键上跳跃，阿古拉用漫画里的姿势举着吉他，其木格的红绸子在人群里甩成道弧线。最让人笑出声的是，七七寄的手办被摆在敖包顶上，像个真正的守卫，眺望着远方的公路。

“他们说要给粉丝回信，”其其格举着手机绕了圈，镜头里闪过堆歪歪扭扭的信封，“阿古拉画了张地图，说按这个走能找到会唱歌的草；托娅录了段钢琴版《茉莉花》，说要谢谢送琴的阿姨；还有个最小的孩子，把奶片贴在纸上当邮票，说这样信就能飞得更快。”

那天晚上，四个直播间都加了场“回信专场”。林希念着阿古拉的地图说明，指尖在吉他上弹出方向的调子；小乔举着其木格织的羊毛手套，教大家跳“谢礼舞”；小鱼把托娅的钢琴录音放慢三倍，逐句讲解“怎么弹出花瓣的颤音”；七七则用游戏手办摆出队形，还原孩子们在敖包前的合影。

杨晨坐在屏幕前，看着四个直播间的热度条稳稳地连在一起，像条发光的银河。朱莉端来切好的水果，看到他手机屏保换成了孩子们举着信封的照片：“在想下一站？”

“在想，”杨晨笑着划开手机，展示其其格刚发来的消息，“孩子们说，草原的草发芽了，风一吹，真的有唱歌的声音。”他点开那段录音，沙沙的风声里，隐约能听见草叶摩擦的轻响，像无数只小手在轻轻拨动琴弦。

窗外的路灯次第亮起，把城市的夜空染成淡橘色。林希对着镜头弹起新写的曲子，琴箱上的雄鹰木牌随着节奏轻轻摇晃；小乔的红绸子在灯光下翻飞，划出的弧线正好接住窗外飘来的晚风；小鱼的钢琴键上，玛瑙石的光斑又开始跳动，像在预习《茉莉花》的旋律；七七的游戏角色站在“草原营地”的最高处，背景里突然飘过行弹幕：“下一站，一起去看会唱歌的草吧？”

四个直播间的弹幕瞬间汇成同一句话：“好啊，等我们！”

杨晨看着屏幕，突然在群里敲了行字：“货车已经在保养了，下个月出发。”

这次，回复来得更快，带着四个不同的表情：吉他、红绸、音符、游戏手柄，后面都跟着同一个词——

“等我。”

货车碾过草原边缘最后一段碎石路时，林希扒着车窗数远处的蒙古包。上次来时撒在绿毯上的“白珍珠”，如今多了几顶新毡房，其其格校长说那是用巡展收入盖的“星光教室”。

“快看！”小乔突然指向窗外，红绸子从包里滑出来，在风里打着旋儿。只见敖包前的空地上，孩子们举着彩条在奔跑，彩条上印着歪歪扭扭的字——“欢迎星光老师回家”。为首的阿古拉骑着匹小马，胸前别着七七寄的英雄徽章，马鞍上还捆着把新做的羊毛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