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盐叶契(1 / 1)

盐叶契

第十八道环纹显形的那个午后,盐稻田里飘起了淡红色的雾。萧凡蹲在田埂上,看着雾丝落在稻穗上凝成露珠,露珠里竟裹着细小的字迹——不是之前见过的符号,是极浅的“契”字,像有人用盐晶尖轻轻划在水上。

“哥哥你看!”小女孩举着玻璃罐跑过来,罐里的幼鱼正用尾鳍拍打着罐壁,第十八道环纹泛着粉白的光,环纹边缘的雾珠连成细线,在罐外拼出片叶子的形状。“和你昨天捡的那片老叶子一模一样!”

萧凡想起昨天在老盐井旁捡到的盐稻叶——那叶子干硬如革,边缘却泛着新鲜的红斑,叶背用红盐写着“叶承契,雾传信”。当时只当是旧盐工的标记,此刻看罐壁上的叶形,突然惊觉那叶子的脉络,竟和盐脉分布图上的支流走向完全重合。

徐老人拿着潮信歌抄本赶来时,抄本的纸页正被雾打湿。不知何时,抄本最后一页多了幅手绘的盐稻叶,叶尖指向红树林深处的一片老盐丛,旁边注着行小字:“雾起于酉,叶落于井,契在根下。”

“酉时就是傍晚。”徐老人看了看日头,“老盐丛是民国时盐工种的,说是能固盐脉,后来没人管就荒了。难道契书藏在盐丛根下?”

他们往红树林走时,雾越来越浓,淡红色的雾丝缠在红树林的气根上,凝成颗颗盐晶,晶光里隐约有影子在动——不是盐工的影子,是片模糊的稻田,稻穗上的红斑正往叶尖聚,像在写什么。

“这雾是盐脉气。”老张用手拨开雾丝,指尖沾了层细盐,“我爷爷说,盐脉太旺的时候就会出这种雾,雾里藏着盐田的记忆。”他突然停住脚,指着前方,“那是不是盐丛?”

雾里隐约露出片深绿色的植物,茎秆上结着白色的盐霜,正是老盐丛。走近了才发现,盐丛中间有棵特别粗的,根须盘在地上,像只摊开的手掌,根须间嵌着些褐色的叶片——不是盐丛的叶,是盐稻叶,和萧凡捡到的那片一模一样。

萧凡蹲下来扒开根须,盐稻叶下竟压着个陶盒,盒盖是叶形的,上面刻着十七道环纹,最末一道是金色的。“这盒盖和木牌上的鱼纹能对上!”他把之前的黑檀木牌凑过去,木牌上的鱼腹小斗刚好卡在盒盖的环纹缝里,“咔”的一声,陶盒开了。

盒里没装契书,只有片半干的盐稻叶,叶面上用红盐画着七座灶的形状,灶眼处各有个小孔,孔里嵌着颗透明的盐晶。更奇怪的是,叶背用芦苇汁写着行字:“七晶归灶,叶契显形,盐稻与鱼,共守咸淡。”

“七晶归灶?”老张拿起盐晶看,“这晶和盐母里的一样亮,难道要把它们放回七星灶?”

话刚说完,盐丛突然沙沙作响,根须里的盐稻叶纷纷翘起来,叶尖都指向七星灶的方向。雾里传来“咕嘟”的水声,是老盐井的盐脉水在涨——刚才还只到水渠一半,此刻竟漫到了田埂边,水里的盐晶连成线,像在引路。

他们捧着陶盒往回走时,夕阳正往雾里沉,淡红色的雾被染成金红,盐田上的稻穗也跟着亮起来,穗粒上的红斑连成片,在雾里晃得像团火。小女孩突然指着玻璃罐喊:“鱼在哭!”

萧凡低头看,罐里的幼鱼正用头蹭着第十八道环纹,环纹上的粉白光晕里,竟渗出细小的水珠,水珠落在罐底,凝成颗颗星形盐晶,晶光和陶盒里的盐晶对上了。“不是哭,是在认叶契。”他把陶盒放在罐边,盐晶突然同时亮了,叶形盒盖慢慢浮起来,悬在罐口上方。

“快看七星灶!”徐老人突然抬手。远处的七星灶在雾里泛着蓝绿色的光,七座灶的灶眼都开着,灶膛里的余烬不知何时复燃了,火苗窜得比人高,在雾里映出七道金柱。

他们赶到七星灶时,灶眼处的砖石正微微发烫。萧凡试着把陶盒里的盐晶放进灶眼——第一颗刚放进去,灶膛里的火苗就“呼”地窜高半尺,颜色变成了金红色;放第二颗时,灶壁上的星痕突然动起来,星点顺着之前的线往盐田的方向移;等第七颗盐晶归位,七座灶的火苗突然同时往中间聚,在半空凝成片巨大的叶形,叶尖正对着盐田中央。

“叶契显形了!”徐老人激动得直拍手。盐田中央的稻穗突然齐齐弯下腰,穗粒上的红斑往地上掉,落在泥里竟没化,反而连成个巨大的“契”字,字的边缘爬着比目鱼的尾印——是之前幼鱼在泥里游过的痕迹,此刻竟和红斑融在了一起。

雾慢慢散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照在盐田上。“契”字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字中间浮出张透明的膜,膜上印着盐稻和比目鱼的图案,图案旁有行极细的字,是用盐晶拼的:“盐田为纸,盐晶为墨,稻鱼为证,此契百年不绝。”

小女孩把玻璃罐放在“契”字旁边,罐里的幼鱼突然安静下来,第十八道环纹的粉白光晕里,浮出片小小的盐稻叶图案,和陶盒上的叶形一模一样。“它们认亲了。”女孩笑着说,“以后盐稻和鱼,就一起守着这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