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隐性门槛举报通道(1 / 1)
跨年夜的省厅办公楼像座沉默的礁石,被浓稠的夜色包裹。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三盏,剩下的那盏忽明忽暗,镇流器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把祁同伟的影子在斑驳的墙面上拉得忽长忽短。他办公室的台灯是老式铜座灯,灯罩边缘掉了块漆,露出里面的黄铜胎,灯光透过磨花的玻璃,在红木桌面上投下圈昏黄的光晕,将摊开的匿名信照得透亮。
信封是最普通的牛皮纸,右下角被雨水泡得发皱,能看见模糊的指印 —— 像是被人攥了一路才递进来的。右上角盖着个模糊的邮戳,只能辨认出 “青川县” 三个字,边缘还沾着点雪粒子。窗外飘了整夜的碎雪,窗台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像撒了把盐,风卷着雪沫子打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隐性门槛” 四个字被红笔圈得发黑,墨迹透过纸背渗到桌面上,在红木纹理间晕出浅褐色的印子。信里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写的,墨水里混着点沙粒,在纸页上磨出细小的划痕。某段话被反复涂改,原来的 “故意刁难” 被划掉,改成 “脸上笑开花,手里的红章比秤砣还沉”,字缝里还夹着根细小的麦秸秆。“今天说少了张签字,明天嫌复印件不清楚,俺跑了七趟,腿肚子都转筋,鞋底子磨薄了半寸。” 最后那句 “他们的笑脸比寒冬还冷” 被划了三道波浪线,纸页都被笔尖戳破了,露出后面垫着的旧报纸,报纸上的天气预报还印着 “晴”。
祁同伟的手指在 “七趟” 两个字上反复摩挲,指腹的老茧把纸页蹭得发毛,纸纤维翘起,像层细小的白霜。他的指甲缝里沾着点烟丝,是早上抽的 “红塔山”,烟味混着碧螺春的清香在空气里弥漫。桌角的日历翻到最后一页,“2024” 的数字上沾着点咖啡渍,像滴凝固的血,旁边用铅笔标着 “跨年夜”,字迹被蹭得有些模糊,露出下面隐约的 “加班” 二字。
他突然抓起钢笔,笔是英雄牌的,笔帽上的夹子松了,夹不住笔记本。笔尖在信纸上顿了顿,蓝黑色的墨水洇出个圆点,像滴眼泪。“明天就试点‘办事流程体验员’”,笔尖划破纸页,露出下面的衬纸 —— 那是张过期的股票行情报,上面的数字早已失去意义。“让群众带着记录仪办事,一举一动都录下来,让这些‘微笑’无处可藏。” 他把 “藏” 字写得格外用力,笔尖几乎要把纸戳穿,在桌面留下个浅浅的凹痕。
秘书端着茶杯进来时,门轴的吱呀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像根生锈的弹簧被拉长。搪瓷杯上印着的 “为人民服务” 掉了半拉漆,露出里面的白瓷,杯底沉着些茶叶渣。杯里的毛尖茶根根直立,像片小小的竹林,热水冲得茶叶在水里翻卷,释放出淡淡的清香。热气在杯口凝成白雾,模糊了秘书镜片后的眼睛,他的睫毛上沾着点水汽,像挂着层霜,放下杯子时,手指在杯耳上留下圈淡淡的汗痕。
“祁书记,这是您要的各部门办事指南。” 文件袋上的抽绳松了,露出里面的表格,边缘卷得像波浪,显然被人反复翻阅过。某张 “材料清单” 的备注栏写着 “其他必要材料”,字迹轻飘飘的像根羽毛,钢笔水淡得几乎要看不清,仿佛写下这几个字的人都心虚。祁同伟伸手去拿时,指尖不小心碰到秘书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对方猛地缩了缩手。
台灯的光晕里,祁同伟正在稿纸上写体验员名单。红色的格子里填着黑色的字迹,第一个名字是张寡妇,后面标着 “补办医保卡,跑过五趟,每次理由都不一样 —— 第一次要户口本,第二次要结婚证,第三次说照片底色不对”;第二个是王二楞,备注是 “申请低保被以‘格式不对’驳回三次,第三次的格式是办事员亲手教的”。钢笔水快用完了,写 “楞” 字时笔尖分叉,最后一捺拖得老长,像条委屈的尾巴,墨水在纸页上晕开,把 “楞” 字的最后一笔晕得毛茸茸的。
“把这些人的材料复印一份,” 他把信折成方块,棱角分明,像块坚硬的砖头,“明天一早送到督查室,让他们调一下这两人之前的办件记录。” 信纸上的蓝墨水沾到了他的手指上,像块洗不掉的胎记,他在深灰色西裤上蹭了蹭,留下道浅浅的印子。窗外的雪突然大了起来,风卷着雪沫子撞击玻璃,发出呜呜的声响。
举报通道开通那天,省厅门口的电子屏闪着红光,“隐性门槛举报专线” 几个字跳得格外醒目,每个字都像团跳动的火焰。电子屏旁边的松柏上挂着红灯笼,是前两天布置的,灯笼纸被风吹得鼓鼓的,像个圆脸蛋,穗子上结着层薄冰。张寡妇揣着记录仪,那是个黑色的小方块,被她用红布包着,藏在棉袄内兜里,紧贴着心口 —— 机器的温度随着心跳慢慢升高。布包里的医保卡复印件被捏得发皱,边角卷成了波浪形,像朵干枯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