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集:银号的新伙计(1 / 2)
光绪二十三年的清明刚过,平遥城里的柳絮就飘得没了章法。天成银号的青石板台阶被夜雨浸得发亮,门楣上那块"天成"匾额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泽,三个金字是前明翰林手书,如今已被岁月磨得只剩浅痕。
王掌柜站在二进院的月洞门里,手里转着那枚磨得发亮的玉扳指。他今年五十八岁,背有些驼了,看人的时候总爱微微眯起眼,像是在掂量一块银子的成色。此刻他盯着影壁前那个穿靛蓝短打的少年,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少年叫陈九,十六岁,个头刚过柜台,肩膀却挺得笔直。他手里攥着个蓝布包袱,指节因为用力泛白,额角还挂着细汗——从南门外的车马店跑过来的,怕误了卯时的规矩。包袱里是他唯一的体面衣裳,一件洗得发白的长衫,是爹走时留给他的。
"抬起头来。"王掌柜的声音像坛底的老醋,带着点涩味。
陈九猛地抬头,睫毛上还沾着柳絮。他眼睛很亮,像汾河里浸过的琉璃,只是左边眉骨上有道浅疤,是去年在码头扛活时被麻袋蹭的。
"刘先生荐你来的?"王掌柜问。
"是,刘账房说天成银号要添个学徒,让小的来试试。"陈九的声音有点发紧,手不自觉地往身后藏——右手虎口有道新伤,昨天帮人卸洋布时被铁钩划的,还没好利索。
王掌柜的目光扫过他的手,又落回他脸上:"知道银号的规矩?"
"知道。"陈九咽了口唾沫,把来时路上背了百遍的话搬出来,"三稳:手稳,眼稳,嘴稳。三不: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
"嗯。"王掌柜不置可否,转身往账房走,"跟我来。"
穿过雕花的穿堂,迎面是三间打通的正房,六扇梨花木柜台把内外隔成两个世界。柜台里站着四个伙计,都穿着天青色长衫,袖口挽得整整齐齐,算盘打得噼啪响,却没一个人抬头看他们。靠窗的紫檀木桌上,账房先生正用小狼毫在汇票上盖印,朱砂红得发亮。
"这是账房周先生,"王掌柜指了指那个戴水晶眼镜的瘦高个,又指了指最左边的小伙计,"这是老幺,比你早来两年,你跟着他学。"
老幺抬头冲陈九扯了扯嘴角,算是打过招呼。他手指飞快地拨着算盘,算珠碰撞的声音脆得像冰裂。
王掌柜从柜台下摸出个黑布罩子:"戴上。"
陈九愣了愣,接过罩子往眼睛上一罩,顿时眼前一片黑。
"从今天起,先学摸银子。"王掌柜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什么时候蒙着眼能摸出成色,再学看账本。"
二
头三个月,陈九的世界只剩下黑暗和银子的温度。
每天天不亮,他就得起来扫院子、烧开水,把掌柜和先生们的茶盏擦得能照见人影。辰时一到,就被老幺推进柜台后的小隔间,戴上黑布罩子,手里被塞进各式各样的银锭。
"这是足纹银,"老幺的声音隔着罩子传来,有点闷,"你摸摸,边缘光滑,沉甸甸的,含银九成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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